第四十七章 苦心

薛向預測的不錯,他這一晚確實無法安眠。

方送走了許子幹,房間的電話響了,不出所料,是安在海打來的。

“老三,我要個說法!”

電話裏的安在海聲音平靜,經過了大半夜的沉澱,安大書記鎮定住了神魂。

薛向笑道,“您這話說的,好似蒙冤草民,找我這青天大老爺伸冤。大伯,不是您找我要說法,是我得問問您該怎麽感謝我!”

“我謝你,我謝你個六,混犢子玩意兒,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我看老爺子是被你魘住了,要不然明知前面是挑大河,也跟著你躺了下去。”

安大書記心中實在還是憋著火氣,這不,薛老三一逗弄,安大火山就噴發了。

薛向道,“大伯,不是我說你,論道行,你比老爺子還差得遠嫩,跟您明說了吧,老爺子這是再推您上位啊!”

鐺的一聲,安在海那頭忽的傳來巨大的響聲,像是踢翻了洗腳盆,未幾,便又聽安在海道,“去去去,素琴,今晚你到那邊去睡,我和老三有得掰扯!”

女聲抱怨幾句,又聽見關門聲,和急匆匆的腳步聲,隨即,便聽安在海急赤白臉地道,“老三,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推我上位,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薛向道,“比照費綸同志!”

短短六個字,不啻於暮鼓晨鐘,令安在海混沌的大腦豁然開朗。

良久,他嘆息道,“老三,你這是在賭,老爺子下來了,我不一定上的去,老爺子還有兩年時間,我熬上兩年,也許那時的機會會更大吧。”

薛向道,“放心吧,若是往次,這悲情牌不好打,今次卻一定管用,老爺子是在用舍身取義的方式,向中央獻禮。”

“怎麽講?”

安在海聽不懂薛向話裏的意思。

薛向道,“想想退休制度,老爺子這是在幫上面豎標杆,放心吧,悲情牌也是政治牌,不管上面願不願意,二伯您就等著坐穩政局的位子吧。”

時下,中央的組織工作,還是以推行幹部年輕化和廢除領導終身制為主要任務。

前者落實得不錯,畢竟推行幹部年輕化,是提拔幹部,誰都願意被提拔。

後者的效果則就差上了許多,雖然季老弄了個中顧委,塞進了大量的老同志,但還是有很多老同志既在顧委任職,也有黨政實職。

一言蔽之,廢除領導終身制的人物落實的並不是很好。

雖然也有政局主動辭職,就拿這次換屆來說,就推下去幾位,但多是常年刨冰,抑或是年歲實在夠高,到了不得不退的地步。

反觀安老爺子,年歲不算極老,身體也不算太差,即便是新有輕度心梗,但整體的身體狀態是經得起檢驗的,且安老爺子的在軍方任職,事物極輕,安老爺子如今的狀況是完全能夠勝任的。

他若是不退,誰也說不出什麽。

但就是這樣,安老爺子還是向中央提交了辭職,不僅要求辭去政局一職,還要辭去軍方的職務,甚至連顧偉的職務也一並辭去,完全就是裸腿。

這般果決,在上層還是頭一遭。

且老爺子影響力極大,份量集中,他這一帶頭,上層待推行廢除領導終身制,那就容易上許多。

這就好比五五年定國防軍評軍銜,許多同志不滿意自己的職位,整個評銜工作極不好開展,待得蕭刻將軍的軍銜落定後。

誰再有意見,領袖只一句“蕭刻才評上將”,所有議論就此噤聲。

蕭上將履歷極是光輝,土革時期擔任過軍團長,抗戰擔任過第捌路軍副師長,而擔任過捌路軍正副師長的同志,後來都定銜元帥,下面的旅長也都是大將。

蕭刻成了上將,一下子便將標杆豎立起來了,評銜工作也就順利推行開來。

安老爺子為上層推行政策作出了巨大貢獻,當然,犧牲也同樣巨大,不管是酬功,還是安撫元老,上面必然要作出反應。

具體反應如何,不用薛向明言,安在海自能品咂得出。

“老三,我還是想不通為什麽要走這步棋,老爺子退下來,還是可惜了,我不用那麽急的!”

安在海的確品咂出了這步棋的味道。

他卻不認為這是步好棋。

單從利弊的角度講,這步棋有些多此一舉,老爺子若不請辭,必可撐到換屆,也就是老爺子的政治生命還能延續兩年。

而他頂上了政局的缺,卻遠遠沒有老爺子在位的影響力和話語權,從這個角度講,卻是折本了。

薛向道,“安大書記,您別忘了老爺子即便是下來了,沒有任何職務了,只要老爺子再世,就沒有人敢小看老爺子的影響力。”

國情決定了現行政治,繞不開這些元勛,安老爺子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張王牌,更不提安老爺子身在軍界,相比政界,軍界顯然更注重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