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該死的羊群(第2/3頁)

而索羅斯對香江這次狙擊,與泰國時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他不僅做空了港幣,還同時做空了港股,買了恒生指數的大筆空頭期權。

這東西的術語叫“期指合約”,就是電影《千王之王》裏那個“肉面飛龍法拉利”玩的東西的原型(就是導演王胖子自己演的那個角色)。

到時候,如果港幣真的跌了,那麽做空港幣的空頭倉位就能讓索羅斯賺得盆板缽滿。

如果香江這邊的銀行要配合外匯管理,用加息的方式托盤遏制港幣外流。那麽只要加了息,港股全面下跌的趨勢也會被世人當成是大概率事件,所有股市裏的人都會恐慌抽逃出資變現,索羅斯就能在恒生指數的空頭期指合約裏賺到錢。

或許有外行人會問:既然這招這麽牛逼,為什麽半年前他沒用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香江是索羅斯襲擊的第一個東南亞金融中心,只有香江有如此大盤面的股市。

在泰國,印尼,馬來西亞的時候,或許索羅斯也想啊,但泰國壓根兒就沒什麽像樣的股市——也不是說那裏沒有證券交易所和上市公司,而是就算有,數量太少,總投資規模也太小,泰國股市裏全部的市值加起來,比起泰銖的外匯市場,也小到杯水車薪,無法提供對沖。

就好比你不能指望一口缸破了之後,拿個杯子去接,接不住的。只有一種本幣的匯市股市規模在同一數量級上,兩口都是缸,才有相互接盤對沖的基礎。

而香江的股市規模就太大了,完全可以撐起整個港幣生態的容量,也能撐起索羅斯的詭計。

……

顧鯤聽得很仔細,也著實接收到了一些上輩子不曾注意到的細節。

聽完之後,他反過來給梁勁松打氣:“所以,索羅斯如今其實是很猖狂——他的倉位是怎麽建的,建了多大規模,連你這種專業的觀察者,都大致看明白了,可見他完全沒有做泰銖時候那種‘一開始想保密’的心態,這是好事。”

梁勁松一開始把注意力都放在對索羅斯勢頭之猛的憂慮上,倒是沒注意到索羅斯兩次操作在高調/低調這個問題上的反差。

聽了顧鯤提醒,他才回過一點味兒來:“你是說,索羅斯故意不保密,就是想加大恐慌,是一種主動鼓吹?”

顧鯤:“當然,你要這樣想:銀行加息就會導致股市下跌,這是一個常識,還是一個自然現象?”

梁勁松一愣:“這有什麽區別?你不是在玩定義文字遊戲吧?”

顧鯤:“當然不是定義的文字遊戲了,常識,是‘大家都知道一個事情會怎麽樣,然後它也確實那樣了’。

而自然現象,是‘不管大家知不知道事情會這樣,它都會這樣’。用行為學的術語來說,前者屬於二級混沌系統,後者屬於一級混沌系統。”

梁勁松反應很快:“那‘加息股市會跌’當然屬於常識了,那一點利息本身其實沒多少,關鍵是猜疑鏈可怕。人民會覺得‘加息了肯定會影響股市,就算我理智,不為所動,但我不知道這世上大多數的膽子小的人會有多經不住嚇。只要他們經不住嚇,大量資金外逃,下跌,我就會被連累,所以我也跑’。”

股市並不是被加息這個自然事件直接打崩的,是被人們的猜疑鏈打崩的。

這也是為什麽泰國當初泰銖加息的時候,泰國那可憐的一丁點股市,其實受到的影響並不如現在的港股大——因為泰國人比較佛系,他們在投資上比較慢性,沒華人那麽聰明敏感。而佛系是會傳染的,只要你有“其他韭菜比我還佛系,這點小波動估計他們不會跑”的預期,你就沒那麽容易慌。

股市和匯市對刺激政策的反應激烈程度,跟這個地區的人民的普遍奸詐程度是成正比的,人民越專業,越小的刺激就能放大出越大的波動。

這也是為什麽後世很多機構用了人工智能自動高頻交易之後,一丁點些微的行情波動事件,就能引起軒然大波——比如北海布倫特的一口油井爆炸了,說不定全球石油期貨都能震蕩好一會兒。

因為在使用人類的注意力來分析這些事情的時候,那麽小的擾動變量根本沒資格沒精力被注意到。可是用了人工智能結合大數據分析、全部靠24小時不眠不休的機器來自動交易時,機器的精力是無窮的,機器覺得這個擾動理論上應該讓油價上漲幾萬分之一,但所有機器都為了這個幾萬分之一去一起買漲的時候,結果就遠遠不是幾萬分之一了。

香江比泰國危險,只是因為香江有太多人死盯著行情不放,一有風吹草動就想跑路。

要對付索羅斯,首先就要意識到,最大的危險不是索羅斯自己的資金,而是這些墻頭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