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7章 清官難斷,我偏要斷

外面鞭炮聲隆隆,家中二老冷淒淒。

仇為民背著雙手,看著外頭別人家孩子的歡聲笑語,整個身形愈發佝僂了幾分。

一聲嘆息回過頭來,仇為民拂拂額前稀疏的灰白頭發,下意識搖搖頭,揮去腦海裏雜念。

怎麽又想起那孽子了!

負氣之下,仇為民往沙發上一坐,將電視的聲音開到最大。

然而電視聲音越大,越顯得這個家裏的格外冷清,這大概和鳥鳴山更幽是一個道理吧。

往日裏這個時候,他大概會在院子裏擺開筆墨紙硯,為街坊鄰裏免費寫上幾幅對聯。

雖然好處都被那孽子得了去,可他也樂得揮灑筆墨,發揮余熱。

可是今年,他卻是沒心情,只是在書房裏鼓搗了幾分鐘,給自家房門外匆匆貼了一幅了事。就連往年鄰居親自過來請他出馬,他都沒有答應。

實在是提不起勁頭來。

揮之不去!仇為民雙手攏在臉上,使勁地搓了幾把,仿佛用力搓,就能把雜念影子全都搓走似的。

一陣暈眩恍惚之後,隨手端起手邊的茶杯一喝,涼了!

那孽子在的時候,雖說沒什麽正行,可總也不至於讓自己的茶涼了……

莫非真的是自己錯了?這個念頭剛一閃現,仇為民便果斷搖了搖頭,不可能!這是自己對於家風家訓的堅持,是對華夏傳統文化的繼承,有什麽錯?

不可能有錯!

就在這時,耳邊隱約傳來老伴兒蔣桂萍斷斷續續的啜泣,攪得他一陣心煩意亂。

“哭有什麽用?哭了,那孽子能回來認錯?”仇為民將茶杯咣當往桌子上一晃道。

他一輩子都在教育口工作,作風剛硬,雷厲風行的,連帶著在家裏,也是養尊處優,說一不二的,沒人敢反駁他。

然而今天,有些不一樣了。

他這邊脾氣剛發完,那邊廚房門咣的一聲便打開了。

“你一口一個孽子,一口一個認錯,結果呢,現在兒子有家不回!現在你高興了,大過年的,就咱倆幹瞪眼,這下你高興了?”

仇為民微微詫異了一下,旋即脾氣愈發暴躁了,“他有家不回,這是不孝!”

蔣桂萍幹脆顧不得擦眼淚了,任由兩行清淚直流道:“他不孝,那也是被你逼的!要不是你把他趕出家門,笑天至於有家不回嗎?”

“……弄到現在,人也找不到,不知是生是死,寒冬臘月,能不能吃飽穿暖……”話未說完,蔣桂萍又是一陣嚎啕大哭起來。

仇為民頓時怔了,“你說什麽?難道你去找過那個孽子?”

蔣桂萍一把抹幹眼淚,不高的個頭蹭蹭地頂過來道:“是,沒錯,我是去找過,可是根本沒找到!去學校,學校說他早辭職了;找到他租的地方,人家說他早就搬走了,臨走的時候,媳婦都八個月了。現在也不知道在哪,過得好不好哇……”

斷斷續續地說完,蔣桂萍又接著大哭起來。

仇為民臉色一抽抽地,眉眼間神色不定。

一直以來,他都以嚴厲的家風著稱,街坊鄰居的都知道。可是偏偏養出仇笑天這麽個沒什麽正行的兒子,整天裏的吊兒郎當地以藝術家著稱,一張嘴就知道調戲大姑娘小媳婦的,簡直是莫大的諷刺。

然而這些仇為民還都能忍受,畢竟他清楚,自己兒子只是口花花而已,實際並不敢太過出格。

直到今年初,老伴兒屢次三番地給他介紹對象,門當戶對,有才有貌,他始終是看不上。

結果呢,幾個月後,他帶回來一個土裏土氣的農村姑娘,說是已經私訂終身了。

這下仇為民怎麽能忍?

他覺得自己作為父親的權威,受到了極大的挑戰;而他一直秉承的家風家訓,更是遭到了無情的踐踏。

那陣子,也是鬧得雞飛狗跳。

仇為民面對兒子的軟磨硬泡,始終是堅持不松口,不認程曼這個兒媳婦。

直到,兒子帶著程曼摔門而去……

而如今,仇為民聽到兒子下落不明,生死未知的消息時,終於懵了。

蔣桂萍哭著哭著,才注意到老伴這般六神無主的樣子,心裏開始真的怕了。

家裏就這樣安靜下來,直到門上傳來一陣驚心的敲門聲。

“仇局長在嗎?”局長是仇為民退下來之前的職位。

所以蔣桂萍一聽,以為是老伴的老下屬過來拜訪了,連忙擦幹眼淚,起身去開門。

結果裏門一打開,隔著防盜門的欄間縫隙,蔣桂萍見到兩張特別年輕陌生的臉,不由遲疑道:“你們是?”

“您是仇老師的母親吧?”吳濤露出和煦的笑容,“一看您的慈祥勁,我就知道是。”

蔣桂萍一怔,旋即激動起來,隔著防盜門柵,一把抓住吳濤的雙手道:“你是不是知道我家笑天的消息?你是不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