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1章 嘴炮無雙

“這些都是真的嗎?”王進喃喃自語著,有些不敢相信。

“是真的……”呂溫長聲嘆道。

他的父輩,就是出生在匈奴騎兵的威脅與恐嚇的時代。

小時候,他常常聽到自己的父親講起那些曾經屈辱的歷史。

自太宗至先帝,四十余年間,匈奴騎兵幾乎無年不寇。

烽火從長城直抵甘泉宮,整個關中都處在匈奴鐵騎的威脅下。

彼時,自雲中、上郡、北地直至右北平、遼東,數百萬邊民無時無刻不處於危險之中。

多少桑梓為匈奴騎兵的鐵蹄所蹂躪,多少手足同袍,死在了匈奴人的箭矢之下,又有多少婦孺,為匈奴人所擄?

沒有人說的清楚。

自賈誼到晁錯,幾乎所有的當時名臣都在思考一個問題:如何保衛邊塞,怎麽保護人民?

對策想了一萬個,方法研究了三千次。

最終,所有的疑問,都隨著元光元年當今天子在朝堂上的那一句宣言而得到了解答:寇可往,吾亦可往!

於是,大將軍長平烈候衛青七出長城,斬殺捕虜匈奴五萬余人。

大司馬冠軍侯驃騎將軍霍去病六擊匈奴,斬殺捕虜十一萬余人,受降匈奴自渾邪王以下七萬余部眾。

兩位天之驕子合力,在十余年間,共計殲滅、俘虜、摧毀和納降二三十萬之眾。

收復河套,奪取河西走廊,兵鋒直指西域與漠北。

匈奴人因此哀嘆: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胭脂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曾經的侵略者,終於嘗到了侵略的苦果。

曾經囂張跋扈,視中國人為豬狗的夷狄,不得不誠惶誠恐,戰戰兢兢的屈服於中國的兵鋒下。

世人皆以為天漢年間,王師勞師遠征,耗費錢糧,頓足於大宛城下,得不償失。

但幾人知道,如無當年貳師之征,西域諸國,誰瞧得起漢人?誰會正視漢人?

在貳師將軍伐大宛以前,漢家使者、商旅,常常為西域諸國所殺。

但現在呢?

漢人在西域是特權階級!

無人敢惹,無人敢得罪。

因為人人都知道——漢國強盛,漢人團結,漢人不可辱,辱則必有大罰!

而這些事情,卻是國人所不知,天下人所不談的。

谷梁學派的大儒,只是天天喊著什麽:兵者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兵兇戰危,非仁者之政……

但他們怎麽就不想一下,這場戰爭,打到現在,是漢室想停就停的嗎?

數十年間,匈奴人死傷以百萬計。

漢家奪取了他們祭祖的金人,在大司馬的指揮下,烏恒人在龍城將匈奴歷代單於的棺槨挖了出來,先鞭屍,然後挫骨揚灰。

漢軍更深入匈奴腹地,將數百個部族的牧場化作白地。

血仇早已經結下。

一旦漢軍放松對匈奴人的限制,得到喘息之機的匈奴人,只要修養十余年,就可以卷土重來。

到時候,長城邊塞有警,士民百姓的生命財產處於危急之中。

谷梁學派的大能們,可以靠自己的嘴巴去說服匈奴人退兵嗎?

有些時候,呂溫真想去博望苑,看著那一個個高坐於高堂之上,張口天下,閉口萬民的谷梁君子們,問一下他們:你們真的為天下,為萬民考慮過嗎?

你們就真的像你們嘴上說的那樣正義嗎?

只是,他終究不敢,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如今,耳中聽著張越的申斥,再看著王進的臉色,他心裏面別提多開心了。

“罵!罵的更狠一下,罵醒這位公子!”呂溫在心裏給張越加油鼓勁。

王進此刻已是心神懼亂。

他是一個年輕人,一個十八九歲,血氣方剛的年輕人。

而且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立志為天下做些什麽的年輕人。

他曾以為,自己所堅持的,所信奉的都是對的。

他曾認為,老師們講的都是對這個天下真正有益的事情。

家裏面,不會有人來告訴他這些事情。

老師們,也從來都閉口不談這些故事。

他曾天真的以為,只要消除了戰爭,漢匈握手言和,世界就會安寧。

最多就是花點錢,送幾個女人給匈奴人嘛。

但現在,他卻混亂了起來。

假如,這個張毅所說的是真的。

那麽,自己以前豈不是活在謊言之中?

老師們會騙自己嗎?

應該……不會吧?

他的老師,都是君子,人品高潔,品行端正,胸懷天下萬民,以蒼生福祉為己念。

他們怎麽可能會騙自己?

他們不可能騙自己的!

一定是這個張毅在撒謊!

對的!

他在撒謊!

一定是這樣的!

但是……

王進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這些事情,怎麽可能騙人呢?

石渠閣的太史令,每天都會記錄國家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