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9章 黨同伐異(2)

君子們雖然著急,但,在劉據面前還是掩飾的很好的。

王宣長身拜道:“臣聞這張子重,敬獻陛下一本粗鄙不堪的文書,上面說什麽‘戰爭是一種暴力行為,而暴力是沒有限制的’簡直罔顧人倫道德!”

“孟子說:君子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如今這張子重以妖言惑上,臣擔心長孫為其所惑,誤入歧途,望家上明察之……”

劉據聽了略有猶豫,他是一個仁德寬厚的人。

就連宮裏面的宮女和宦官也舍不得責罰。

他受命監國時,就曾經一次性釋放和赦免了數千囚犯——哪怕明知道這樣做,會被他父皇痛罵,他也義無反顧。

如今,驟然聽到這樣的話,劉據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問道:“果真如此嗎?”

“回稟家上,正是如此……”一個近臣說道:“此事建章宮內外,人盡皆知……”

“或許是有人以訛傳訛了吧……”劉據說道:“孤知道,進兒的性格,若那張子重果真如此,進兒一定不會與之往來!”

對於自己的長子,劉據還是很了解的。

劉進從小就是在他膝下長大,接受的是最正統的儒家教育。

這個長子聰明而伶俐,連他父親也很喜歡。

更難得的是,此子從小就身秉正氣,他的老師、侍從都是交口稱贊。

劉據不相信,自己的兒子連這點基本判斷能力都沒有。

“家上若是不信,可以去建章宮打聽打聽,也可以招長孫與那張子重當面對質!”王宣拜道:“臣以性命擔保,此事絕對千真萬確!”

劉據看著王宣的神色,頓時猶豫起來。

王宣此人,素來正直,不會構陷和詆毀他人。

他既然如此保證,那這事情是真的?

劉據有些不懂了。

見著太子的神色,周圍人都知道,是時候加把火了。

一個白衣老者,上前拜道:“家上可知,因這張子重之故,連丞相之孫公孫柔,如今也被陛下投入了執金吾大獄之中,丞相父子都被陛下斥責……”

“公孫丞相,家上之親族,猶如左膀右臂,這張子重一來,卻使得丞相受責而太仆被斥,太仆長子公孫柔甚至被投入詔獄……”

“仲尼曰: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曲中矣!而這張子重一出仕,就令家上親族入獄,使丞相太仆被斥!”

“以老臣看來,恐怕當年桀紂身邊的奸佞,也不如此子陰險狡詐之萬一……”

劉據聽了,終於動容,對那老者拜道:“那依老師之見,孤當如何?”

這老者正是劉據的授業老師,谷梁學派的巨頭,瑕丘人江升。

世人號為江公,在漢家文壇地位與已故的董仲舒是相差無幾的。

更重要的是,這位老者的出生顯赫!

他的授業恩師乃是鼎鼎大名的魯儒系精神領袖,建元新政的招牌——魯申公。

其治《谷梁》與《魯詩》造詣相當艱深,是目前天下公認的大儒。

可惜,受到當年狄山的牽連,這位大儒不得入仕。

又受到董仲舒的鎮壓——董仲舒在世時,曾三與江升辯論,每一次都大獲全勝!

所以在名聲和影響力方面遠遜當年建元新政的精神領袖申公。

但劉據對這位老師卻是無比尊崇的。

江升沉吟片刻,說道:“家上,依老臣之見,這南陵張子重自得陛下幸重以來,先是獻暴虐之言,以惑君父之心,又使丞相一家身陷困境,更讓陛下受命其輔佐長孫……以老臣觀之,此子步步為營,可謂野心勃勃也!家上當當機立斷,召見長孫,命長孫除其輔佐之命……”

江升說完,其他儒生紛紛道:“臣等皆以為江公所言正是,家上當當機立斷!”

但私底下,許多人都是蠢蠢欲動,心癢難耐了。

長孫劉進忽然被天子受命食邑新豐。

這是一個明顯的信號,意味著當今天子很可能在未來直接指定這位長孫為隔代繼承人。

但受命輔佐之人,卻根本不是博望苑中的儒生。

只是一個南陵來的寒門士子……

眾人沒有一個能忍得下這口氣的。

尤其是谷梁諸生,他們辛辛苦苦的在長孫身上投資十幾年,一點一滴的將長孫向著他們希望的方向培養和熏陶。

眼看著這桃子就要熟了。

莫名的卻冒出一個南陵人張子重,不由分說,就要把這果實摘走?

這誰能接受?

谷梁學派可沒有做慈善家的打算。

劉據卻是猶豫不決,喃喃的道:“這可行嗎?若讓父皇知道,恐怕孤會被訓斥吧……”

對於自己老爹的脾氣,劉據算是深有體會的。

無論是誰,只要敢與他對著幹。

那就等死吧!

這些年他本就已經讓這位天子很不喜歡了,現在若是公開的忤逆他的意願,與他的想法相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