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0章 彈劾太子!(2)

將事情吩咐下去,天子扭過頭來,看著張越,語氣終於有了些溫度:“那太子的第三宗罪是何?”

張越一聽這語氣,就知道這次大約是可以有驚無險的過關了。

但臉上的神色,卻依舊是嚴肅無比。

“其罪三:身為陛下嫡長子,漢家嫡嗣,不思體祖宗之重,承萬世之業,近來反而常懷戎武之事,欲與匈奴交兵,臣竊為天下痛之!”

這一刻,張越化身儒家最鐵杆激進的主和派,慷慨激昂的大聲陳詞:“兵者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太子身為儲君,不思修德養義,沉迷於武力,臣竊以為其罪大焉!”

“且春秋曰:恒公之與夷狄,驅之爾!匈奴蠻夷,不識王化,中國何必與之一般見識?驅之則可……”

天子看著張越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莞爾一笑。

這長安城裏誰不知道,這個張子重就是公羊學派激進派和主戰派的‘俊傑’?

這貨甚至曾經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宣稱:在消滅敵人的軍隊時,不僅僅要摧毀敵人的物質力量,還要摧毀敵人的精神力量!

更提倡和呼籲漢家將軍:務必要‘不顧一切,不惜流血的使用暴力’因為假如我們不這樣做,敵人就會這樣做!

將軍們必須摒棄在戰爭中產生的錯誤‘仁慈思想’,因為那一定會害死人!

他的那本《戰爭論》一出,前線漢家校尉、都尉,爭相閱讀。

無數人都將其視為當代的司馬鑲且、吳起,甚至已經有漢家將領,將這本書抄錄了好幾份,打算當做傳家寶!

現在,這張子重在自己面前,模仿那些儒生的姿態,大倡和平之音。

這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咩?

不過,笑過之後,天子反應了過來。

他望著張越,問道:“卿說太子在謀劃對匈奴作戰?”

這事情……

天子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

他對劉據最大的不滿,就來源於劉據一直在鼓噪和平,積極的倡導與匈奴弭兵。

有一段時間,這個太子甚至像喪失了理智一樣!

若他是壯年時期,像是元封、天漢之間,身強力壯,太子這樣鼓噪也就罷了。

就像他曾親口對劉據說過的話一樣:吾當其勞,以逸遺汝,不亦可乎?

但現在,情況已經不同。

經過天漢、太始的漢匈博弈,匈奴帝國的元氣,已經逐漸恢復,那個曾經控弦四十萬的超級遊牧帝國,正在歸來。

大量大量的匈奴騎兵,開始在浚稽山一帶和西域地區與漢對峙。

哪怕他再樂觀,也知道可能有生之年,看不到徹底敗亡匈奴或者臣服匈奴的可能。

基於此,作為天子,他不得不去思考身後事的安排。

主和的太子,自然就成為了眼中釘,肉中刺,怎麽看都覺得不順眼。

因為,對匈奴戰爭,不僅僅關乎他的身後名與身後事,更關乎社稷興衰,天下興亡。

若太子上台,聽憑腐儒們擺布,果然與匈奴媾和。

乃至於放棄河西、九原、朔方,退防長城。

那他這輩子的努力與心血,就等於全部葬送。

更嚴重的話,還可能導致,邊軍造反,殺進長安清君側。

上一次清君側成功的人,進了長安後,可是殺光了所有姓呂的和所有惠帝子嗣。

現在,惠帝神廟雖然依然在,可是,除了逢年過節,太常卿會象征性的派幾個人去主持一下祭祀,誰特麽還管惠廟啊!

惠帝的衣冠,每年出巡時,都是幾個老的連路都走不動的老宦官擡著。

天子可不想,自己百年後,也落得如此淒涼的下場。

如今,聽說劉據在琢磨和匈奴開戰?

天子的第一反應,是本能的不相信。

但內心深處,卻是激動無比。

他甚至有些忍不住問著張越:“卿可不能拿話誑朕!”

“臣豈敢欺瞞陛下?”張越適時的從懷中取出劉據的奏疏,呈在手上:“此乃太子所寫的請戰書!”

天子連忙起身走到張越面前,接過那奏疏,接著燈光攤開來一看。

“不孝之子據,頓首再拜父皇:兒臣竊聞,襄公復九世之仇,春秋大之!昔在高帝,有困於平城之恥;在呂後,單於書絕桲倫……孔子曰:是可忍孰不可忍!今父皇治隆天下,戈甲齊備,民心可用,兒臣不勝惶恐,昧死請戰,願父皇恩準……”

看著這帛書上的字跡,天子很清楚,這確實是太子的親筆。

這一刻,他內心中生出絲絲欣慰之情。

太子的這封奏疏,雖然看上去,依然是假大空。

只說了兒子我想打匈奴。

但怎麽打?到哪裏打?帶多少人打?為什麽要打?

一個字也沒講。

但這已經足夠了!

幾十年了!

終於看到蠢兒子,舉起了主戰的旗幟,身為父親,他內心頓時輕松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