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7章 白眼狼(2)

趕走那些來賣慘的月氏部族首領,張越忽然笑了起來。

“您笑什麽?”一身男裝的韓央湊到張越身邊。

“我在笑自己……”張越抿著唇,道:“枉讀多年聖賢書!”

“非吾族類,其心必異……”

“月氏也好,烏恒也罷,白眼狼奇怪嗎?不奇怪!”

對異族異國而言,一時的好感,一毛不值!

廉價的就像超市的過期食品,當祂們需要的時候,自然是王師威武,天朝恩德。

一旦他們感覺自己翅膀硬了,可以飛了。

從前的恩德越多,仇恨便越大!

這就是所謂的升米恩鬥米仇。

本質異族便不是懷柔可以同化的了的!

西周滅亡,平王東遷,中原大地遍地胡膻。

當時連晉國這樣的宗周公國的國君,都有可能一出門就要遇到一群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戎狄。

魯、齊、楚、燕、秦的情況就更糟糕了。

《詩經》之中就有大量篇幅,描述當時的情況。

春秋群雄是怎麽將這個情況扭轉過來的?

翻開春秋、尚書、詩經,可以找到答案——肯定不是懷柔!

因為《詩經》已經講得明明白白——夷狄是膺,荊舒是懲!

顯而易見,當時的群雄,壓根沒打算和夷狄講什麽禮儀道德,也沒空和他們羅裏吧嗦。

砍就是了!

在這個過程裏,肯接受諸夏文明,並且願意為諸夏效力的夷狄,自是漸漸變成了諸夏之人。

而不願意的……

那麽就只能做兩個選擇。

人滾地留OR留下人頭。

特別是管仲輔佐齊恒公,九合諸侯,尊王攘夷後,這尊王攘夷在數百年間成為了諸夏的普世價值。

因為假如不這麽做的話,其他列國國君與貴族就不會買賬。

所以,春秋五霸,無論是排齊恒公、晉文公、楚莊王、吳王闔廬、越王勾踐,還是齊恒公、晉文公、宋襄公、秦穆公、楚莊王,他們都有一個最大公約數——都帶著軍隊出門去砍過不服的夷狄,滅過那些夷狄犬戎之國,甚至遠征幾千裏,打的夷狄滿地找牙。

也只有幹過這樣的偉業的國君,才有資格和底氣,召集諸侯,建立盟會,確定霸主地位。

才有資格號令天下,代表周天子治理九州。

攘夷,便是霸主們的通向稱霸之路必不可少的程序。

於是,春秋數百年下來,造成的結果就是,原本因西周滅亡而引發的群魔亂舞,到得春秋中期就基本平息了。

殘余的夷狄,也在強大的軍事壓力和政治壓力面前開始諸夏化。

於是,到了戰國時期,九州境內已經基本沒有了夷狄的蹤跡。

同時,諸夏的領土面積,也較西周時期擴大了一倍多。

若彼時,管仲和齊恒公沒有打起尊王攘夷的旗號,甚至他們哪怕只是想要貪圖便宜和一時安逸,從而采取懷柔政策,想要徐徐圖之,將鍋甩給子孫後代。

那麽,孔子的感慨,恐怕就要變成現實——吾其被發左衽!

那麽,現在恐怕就沒有什麽大漢,沒有什麽諸夏的概念了。

神州大地恐怕會變成歐羅巴的復刻版,甚至更遭!

數十上百個不同語言、信仰、血脈和文化的國家民族大亂鬥。

想到這裏,張越內心的同情與感慨,為鐵腕和冷血所取代。

他看著韓央,道:“我講你寫!”

韓央立刻取來筆墨,盤坐下來。

便聽張越道:“漢鷹楊將軍、英候、臣張毅假天子所賜黃鉞白旄敢告河湟諸部並羌胡眾人:夫諸夏者,有服章之美,禮儀之大哉!自三王五帝以來,吾族便以蓄發、戴冠、右祍而立於世……今河湟以為漢土,自大河以西,而至萬裏之遠,皆為漢疆,宜當伐山破廟、禁毀淫祀,移風易俗,樹諸夏之風,立中國之德,自令下之日起,河湟之中,禁祭淫祀,禁行夷禮,禁髡頭留辮、衣襟左衽……敢違者,以叛逆論處!”

“告有司校尉司馬:自明歲起,河湟之中,留辮不留頭,留頭不留辮!”

“自延和三年正月初一以後,敢祭祀淫祀、宣揚夷狄之教,教人獻骨肉之血而祀邪祀者;衣襟左衽、髡頭辮發者;私下聚眾五人以上,以夷狄之語交談者;教總角之童以夷狄語言者;皆殺無赦!”

韓央聽著,一邊寫,一邊心驚膽戰。

哪怕她只是一個女子之身,也沒有多少經驗,也明白,這個命令一下,會鬧出多大問題?

這是赤裸裸的要強按牛頭喝水!

而且,言辭之中殺氣騰騰。

“將軍……”韓央怯生生的問道:“這樣的命令,若傳回長安,將軍就不怕士林非議?”

在長安,一直存在著一幫聖母。

這些家夥,錦衣玉食,高堂大榻,家訾殷實。

對於漢匈戰爭之中漢家一方的過激行為,常常大加鞭笞,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