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0章 口銜詩書,手持斧鉞(2)

打發走續相如,張越放下手裏的工作,走到官署的閣樓上,望著這城塞內來來往往的人群。

有漢人,有胡人,也有更遠異域而來的商人。

這些人都是聞著絲綢利潤的味道來到此地的。

自西域匈奴向漢低頭,並陷入漠北的單於爭奪戰後。

絲綢之路,全線暢通。

現在,無論是自身毒而來的商人,還是從康居而來的商人,都不必再擔心在路上會被匈奴人截殺了。

特別是那些,在張越這裏買了一張‘漢商符’的商人。

不拘他是來自那裏的?

只要持有張越以鷹楊將軍背書的銅符,在匈奴控制範圍內,就絕沒有匈奴人敢作妖!

因為,張越已經用實際行動,表明過他的嚴肅立場了——兩個月前的春三月,有一個來自罽賓的商人,在西域被殺,其下仆裏有人逃亡來到居延,哭訴、告狀。

張越得知後,立刻接見了對方,問清事情經過。

隨即,遣校尉賴丹率漢騎八百,越過天山,直趨其被害的莎車王國。

匈奴人立刻做出了反應了——他們在漢騎未到之前,就將那些參與殺害罽賓商人的莎車貴族的首級懸掛在了莎車邊境上。

漢騎於是摘頭而走。

而這一切,僅僅是因為那位罽賓商人,向居延都尉官署認購了一張一年期的‘漢商符’。

此符質地為銅,其正反面皆刻有銘文:持此符者,受大漢天子所庇!

經此一事,漢商符在胡商圈子裏立刻變得炙手可熱!

無數胡商,紛紛爭相認購。

哪怕其價格從每年十金漲到了每年百金,也依舊有人爭相恐後的想要認購。

但張越卻矜持了起來,嚴格控制漢商符的發放數量。

如今,更是規定,每月至多發放十張。

而且,寧缺毋濫!

認購者,現在除了得拿錢來買外,還得通過所謂的‘禮考’。

必須通過禮考,才能有資格申請認購一張一年期的‘漢商符’。

於是,這居延、玉門等胡商聚集之地,發展出了獨特的產業鏈。

有些聰明人,已經在居延、樓蘭等地,做起了專門教授胡商中國禮儀、雅語的機構。

這居延都尉官署旁就有兩個類似的機構。

而且還是居延本地頗有文名的文人所辦,故而,每天前去求教的胡商,絡繹不絕。

以至於其門口,常常車水馬龍,水泄不通。

而這些胡商蹩腳的學語、誦讀之聲,哪怕在居延都尉官署裏也能聽到。

張越現在,就能聽到。

“藏折則茲(倉頡造字),噎節黑澀(以教後嗣)……”

生硬而變扭的誦讀聲,讓許多人聽著尷尬非常。

但張越聽著,卻是如癡如醉,如飲美酒。

心裏面念頭通達,爽的飛起!

特別是他看到,那些胡商裏有金發碧眼的白人,有黑發褐目的塞人,低矮粗壯的匈奴人。

心裏面直接爽到起飛!

“這漢商符,就是綠卡……”

“這禮考,便是托福、雅思……”

他嘖嘖嘖的砸吧著嘴巴,臉上笑容若陽光一樣燦爛。

“這才是真正的教化夷狄之法……”他心中得意萬分。

在他看來,這才是最佳的文明推廣與宣傳方式——要讓對諸夏文明一無所知的夷狄,推崇、崇拜中國。

最快最有效的辦法,莫過於此了。

只要堅持下去,持之以恒,讓西域諸國甚至更遠的異域之國的貴族、人民,在心裏形成‘漢人最高等,其他人次之’的想法。

那麽,還怕這些人不追捧和推崇諸夏文化?

還怕他們不主動學習和研究中國經典?

“將軍,您因何發笑呢?”不知道什麽時候,韓增走到了張越身旁,這位新紮護羌校尉,是十天前來居延的。

他來居延,除了述職,便是看望乃妹韓央——韓央現在已經懷孕,正在養胎。

韓增聞訊,自是高興萬分,馬上丟下令居的事情,借口述職來居延省親。

“韓校尉啊……”張越回頭對這位小舅子笑了笑,話到嘴邊又生生的咽了回去:“沒有什麽,只是見居延日漸轉好,故而心喜!”

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說。

特別是在這西元前的時代,民族主義這種東西,連提都不要提。

張越可不想,幫別人覺醒。

……

然而,張越不想,不代表別人感知不到。

千裏之外,龜茲王都延城。

烏孫使團,正在有序入城。

這次奉命出使的烏孫正使,名叫渠糜,乃是烏孫昆莫翁歸靡的外甥。

在烏孫國內,擔任著大祿的職位。

所謂大祿,就類似於中國丞相,乃是烏孫最高級別的大臣。

否則輔佐昆莫,治理國家,協調各方。

故而,這次渠糜親自來使,代表了烏孫人的誠意與修好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