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6章 血夜(2)

劉據披著甲胄,站立在一輛戰車上,在數百名士兵簇擁下,來到了戚裏的一處宅邸中。

這裏是金府。

金日磾的宅邸。

亦是他父親絕對心腹的老巢所在。

金府上下的家臣、奴婢、仆役,跪在院子兩側。

更有金日磾的幾個妻妾,也被人強行拖了出來。

獨獨沒有金日磾本人,以及其子駙馬都尉、侍中金賞。

劉據皺起眉頭,心情壓抑:“怎麽回事?金日磾呢?金賞呢?”

“回稟家上,末將等已經拷問了金府上下,無人知此二賊如今何在?”周嚴上前答道。

劉據內心於是升起無邊陰霾。

金日磾,已經致仕,而且一向身體不是很好,而他和霍光又是忽然發動,照理來說不該走漏風聲。

“他們什麽時候不見的?”劉據問道。

“回稟家上,據說,今日散朝之後,金府上下便已無人見過此二賊!”周嚴回答。

劉據聽著,內心的不安,就像沸騰的江河一樣:“今日散朝之後……”

而這時,派去捕殺上官桀等人的部將紛紛發回了報告。

太仆官邸及上官桀家宅中,未見太仆及太仆嫡子上官安的蹤影。

無人知其去向。

大司農官邸以及桑府之中,同樣沒有找到桑弘羊的蹤影,只抓了些桑府下人與妻妾。

而董越家也沒有抓到那位太學祭酒,不過,這位太學祭酒倒是有人知道去向,據說他是應邀去了城外的田府赴宴。

更讓人不安的是,太孫宮闕之中,已是人去宮空。

聽著各方的報告,劉據閉上眼睛。

他知道,自己恐怕已經落入了一個恐怖無比的算計之中。

他仰頭看著那浩瀚星空,握著長劍,毅然道:“走,去見執金吾!”

事到如今,他已別無選擇,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

長安城,棘門大營。

張越披著甲胄,站在這軍營中。

天子虎符,在他手中高高舉起。

左右將官,紛紛拜服、從命。

只是,他的內心,同樣有著不安。

因為,他已經得到了報告,派去通知金日磾示警之人,告訴他金日磾與其子金賞從傍晚開始就不知去向。

派去太孫宮示警的人也回報說,太孫殿下奉詔入宮了。

大司農桑弘羊、太仆上官桀、禦史大夫暴勝之等方面,就像黑洞一樣,消息徹底斷絕。

毋庸置疑,張越知道,自己被當成棋子了。

“咱們這位陛下,果真不愧是一代雄主!”張越在心裏說道。

經過空間強化,他的思維能力與感知能力,早已經超越了大多數人類。

自是立刻嗅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然後,他稍微一整理這些日子來的種種,心裏面立刻就澄凈的猶如明鏡一般敞亮。

自古帝王無情,天家無義。

而劉氏更是這其中的佼佼者!

能與劉氏相提並論的,兩千年封建王朝史只有寥寥幾家可比。

仔細想想,張越知道,其實建章宮中那位老皇帝,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決定與判斷,真的是合情合理,無可非議。

畢竟,在理論上來說,張越對劉氏的利用價值,已經無盡趨近於零了。

對於那老皇帝而言,更是已經變成雞肋了。

匈奴已經被打垮了。

西域也差不多是囊中之物。

治河之事,也有了足夠的錢糧去做。

就連那虛無縹緲的長生不死之藥,也被多次驗證為無。

而當今天子,又已經垂垂老矣,沒幾年能活了。

既然如此,建章宮的那位君王,又豈會留著他張子重,這個手握重兵,天下知名,權傾朝野,戰功赫赫,還有公羊學派搖旗呐喊的權臣?

講道理,沒有在其回京之日,就羅織罪名,或者借助諸侯大臣,順水推舟,將他置之於死地。

反倒是,給了他空間和機會。

讓他可以光榮的‘為國捐軀’或者從容的‘復仇’,已經是天恩浩蕩!

當然,這對建章宮的主宰而言,也算是一種廢物利用了。

將他張某人最後的價值榨幹,然後親手送上這祭台。

讓他成為未來新君法統與統治的基石,成為漢家大臣楷模。

順便再借他的手,將這城中內外,所有不符合劉氏利益,新君利益,不利於漢室統治,不利於劉氏江山的所有因素與人,統統清理幹凈。

這樣一來,劉氏天子就幹幹凈凈,清清白白。

錯的是亂臣賊子,錯的是腐朽敗壞的舊貴族。

也可以隨時換一個角度,換一個劇本。

讓他張某人去做那個反派。

勾結內外,敗壞朝貢,陷害太子,屠戮公卿。

注定遺臭萬年,必然被釘死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天子斷然處置,大塊人心!

然後就可以拿著他的腦袋,安撫關東河洛士人,重新穩定內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