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5章 得道多助(2)

待到送走上官安,已經接近三更了。

張越擡頭望著頭頂的滿天星河,悠悠感慨:“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數百年後,曹阿瞞橫槊賦詩之時的心情,不知是否與他此刻心情一樣?

但張越知道,他們兩個的情況,大抵相差無幾。

都是不能退,退則身死族滅,還要牽連無數部將故舊。

死的人的屍體加起來,足以截斷渭河,填滿昆明池。

所以,他已不能再做漢室忠臣。

就如阿瞞再也回不到那立志為漢征東將軍的年少之時。

想著這些,張越胸膛一口氣嘆出,忍不住接著道:“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然後,張越扭過頭去,看著某處黑暗的角落中,道:“先生方才都聽清楚了吧?”

“將軍明鑒!”一位儒生從黑暗中走出來,來到張越面前,俯首頓拜:“人人都說,朝中有奸臣,在下素來嗤之以鼻,如今看來,君前真的是魑魅魍魎,牛鬼蛇神,不知凡幾!”

“先生倒也不必如此唏噓!”張越輕聲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忠奸是非,混雜於其中,誰人能明辨?”

“故,吾素言,天下事,當正治的歸正治,學術的歸學術……”

“彼此互不幹涉……”

“先生以為然否?”張越看著來人,眼中滿是熱忱。

“事已至此,吾還能有二策?”來人嘆息著,拜道:“只能祈求將軍,莫要忘記誓言!”

“必不敢忘!”張越聽著,終於放下心中大石:“吾未來必不會以正治而幹涉學術!”

來人於是長身而拜:“主公在上,請受臣越一拜!”

來人正是太學祭酒、春秋博士董越。

公羊學派現在的領袖之一!

而董越的臣服與妥協,意味著張越已然沒有了後顧之憂,不需擔憂被人在輿論場上打的不能還手。

董越這一拜後,一下子就蒼老憔悴了許多。

對他而言,今日之局,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他倒是想在這樣的亂局之中保持中立,可是能嗎?

公羊學派身上的張氏標簽,可沒有那麽簡單就能撕下去。

他不幫張越,不站到這位鷹楊將軍身後,未來塵埃落定,公羊學派恐怕要被人撕成粉碎!

甚至踩上一萬腳,永世都無法翻身!

在他當年貪圖便利,而引這位鷹楊將軍為公羊學派未來領袖,並親自背書後,在事實上來說,公羊學派已經被綁到張氏戰車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

建章宮與未央宮之間,由數條飛閣聯系。

所謂飛閣,類似後世的天橋。

有上下兩層,人行於上,而車馬走於下,只不過和後世的天橋不一樣,飛閣是由磚木結構的閣樓組成,所以才被人稱為飛閣。

自建成以來,這些飛閣便戒備森嚴,每一條飛閣都有兩個隊率的士兵負責保衛和警戒。

憑借飛閣本身的防禦設施,這兩個隊率的衛兵,足以抵禦一個校尉的攻擊超過一刻鐘!

而一刻鐘後,援兵必定及時趕到。

於是,在理論上,這些飛閣都是不可攻破的。

更不提悄無聲息的奪取!

所以,哪怕是現在,建章宮中的氣氛緊張而不安。

但駐守飛閣的士兵們,卻和往常一樣,無精打采的站在閣樓前。

而在閣樓裏,幾個軍官在閣樓地面上打起了地鋪,睡得香甜不已。

地面上,更有酒壺,散落著。

忽然,黑暗中,遠方傳來腳步聲。

本來已經瞌睡都快要跌倒的哨兵立刻打起精神,盯著遠方。

沒一會兒,就有十多個宦官,擡著幾個箱子,走了過來。

“爾等何來?”一個哨兵近前盤問。

“明公……”領頭的宦官呵呵笑著,然後從懷裏取出一個銅符在那衛兵面前晃了晃:“吾等是奉了謁者令郭公之命去石渠閣給太孫殿下送宵夜與衣裳的……”

士兵定睛一看,卻見眼前的銅符無論是樣式還是形制都確實是宮中高層才有的。

於是,便沒有意見,擡手道:“快些過去吧……記住小聲點,莫要吵醒在閣樓上酣睡的諸公!”

“曉得!”宦官笑了一聲,便帶著人,從這衛兵打開的閣樓甬道,走下台階。

士兵看著這些人,走下台階,向著飛閣下層而去,便收回目光,持著槍戟,走回崗位,打算去溫點酒喝。

然後,他剛剛走到半路,身後忽然傳來聲響。

他尚未來得及反應,兩柄鋒利的匕首,便插入他的腰間,接著一只有力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將他強行按到在地。

“敵人!”士兵掙紮著,想要報警。

但無濟於事,敵人死死的按住了他的身體,鋒利的匕首,刺穿他的腰部,在肉裏不斷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