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九章 以棋會友

在沈溪的堅持下,惠娘打消了請舉人老爺回來給沈溪輔導的計劃,但那之後,她一直想為沈溪做點兒什麽。

三月底,就在閩西大地春意盎然之際,惠娘幫沈溪找了幾個一同參加府試的年輕人,讓沈溪和沈永卓跟著他們出去踏春,除了勞逸結合,也能跟這些人交交朋友,順便討論下學問。

因為這些年輕人均年少有為,全是這次府試案首的熱門人選。

三月三十這天,沈溪懷裏揣著惠娘偷偷遞給他的五兩銀子,與沈永卓一起離開家門,往城南相約的地方去。

按照惠娘的意思,如果跟那些同考的學子相談甚歡,可以請他們吃飯,但特別叮囑沈溪不能飲酒。

五兩銀子,在這個時代可算得上是一筆巨款,在汀州府城任何一家酒樓吃頓大餐那是綽綽有余。

正是三月末的春日光景,沈溪走在府城的街道上,和熙的春風拂面,陣陣花香撲鼻。汀江邊的柳樹,掛著翠綠的枝條,風一吹就悠悠地晃蕩起來,柳絮擦過水面,像美麗的姑娘在對著汀江水梳理長發。桃花當前正處於盛花期,一團團,一簇簇,如同點燃了胭脂,映襯在汀江兩岸,紅得耀眼,美得醉人。

成天悶在家裏讀書,沈溪覺得自己都快變成書呆子了,出來看到桃紅柳綠,一時間心曠神怡。

一路上走走停停,欣賞沿途美麗的風景,沈溪感覺前所未有地放松。沈永卓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可能是被母親逼著學習精神繃得太緊,平日根本就沒好好休息過,出來後有些萎靡不振。

沈溪幾次想跟沈永卓說話,沈永卓都愛搭不理。

“大哥,你在想呂家小姐的事嗎?其實……有件事我早就想對你說了,呂家小姐的事是我騙你的。”

沈永卓輕嘆:“我早就知道了。”

沈溪驚訝地問道:“你知道了?那你還煩心什麽?”

話剛問出口,沈溪不由搖頭苦笑,自己怎麽又犯糊塗了?

這不明擺著嗎,現在沈永卓不擔心呂家小姐是個麻子臉,卻又焦慮這次府試考不上,人家那邊要悔婚。

“大哥,你看開點兒吧……人生何處無知己?單說這府城,好姑娘多的是,說不得咱們踏青就能碰上一個。此外,上元節和廟會的時候,城裏城外總能見到那羞答答的千金小姐,身邊大多帶著漂亮丫鬟,你還怕找不到合適的對象?”

沈溪只是把他想象的畫面說出來,其實這年頭,大家小姐很多都纏著三寸金蓮,行走不便,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事誰會到街上拋頭露面?

“真的?”沈永卓將信將疑。

沈溪笑著指向遠處:“喏,那兒不就有……”

沈永卓順著沈溪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然街道盡頭一座二層小樓上,窗口位置有兩個姑娘正在往外看,同樣在指指點點。一個姑娘開朗活潑,臉上掛滿明媚的笑容,嘴裏似乎在嘰嘰喳喳說著什麽。另一個姑娘則有些羞赧,小扇遮著臉,卻也擡頭望著遠處。

“國色天香,沉魚落雁啊!”

沈永卓目瞪口呆,喃喃自語。到底是小縣城來的,到了府城也沒機會出來遊玩,從未見過如此山水一色美人如畫的景致。

沈溪暗暗一笑,其實那小樓不是別的地方,正是百姓口中的秦樓楚館,裏面住著的是以聲色娛人的官妓。

在明朝,官妓隸屬於教坊司,裏面的女子大部分來源於落難的豪門,因祖上得罪了皇帝或重臣,被朝廷抄了家,女眷們悉數被賣入娼門。由於長年養育在教坊中,這些官妓往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教坊司跟一般的青樓不同,老鴇們一般不敢太得罪這些官妓,擔心有朝一日她們的祖上平了反,並不太強行要求她們陪客人上床。因此,她們往往只是陪客人說說話、唱唱曲、聊聊詩詞之類,文人雅士也多喜歡這類女子。

這些官妓多屬樂籍,明代教坊司是禮部下屬部門,禮部擁有對樂籍的獨立司法權,這便充分保護了樂籍群體的身份和地位。

與前朝相比,官妓有相對穩定、富足而自由的生活空間,擁有獨立、自主和個性鮮明的人格,才會贏得廣大文人士子的青睞,在明朝中後期甚至出現青樓狂熱與狹邪崇拜。

“大哥,別看了,那裏面我們進不去。”沈溪提醒。

沈永卓臉上滿是不解:“那是何地?從外觀看應是營業之所,我們過去遊歷一番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等沈溪湊上前把那兩名女子的真實身份一說,沈永卓臉色才驟然變化,隨後他又開始不出聲了。

真是個悶葫蘆……

沈溪以前覺得自己夠悶騷的了,可在見識到沈永卓之後,他才知道什麽叫一山還比一山高。既然是出來看風景會學友,那就應該暫時拋卻一切,結果他卻玩深沉思考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