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四章 讖言

遊船上不但有茶點,還有酒水和鹽鹵熟食供應,但蘇通惦記著下午去教坊司吃酒,在船上也就是看看風景喝喝茶吃個點心,再下下棋也就過去了。

沈溪自到汀州府城,還從未到汀江上來觀賞沿江風景。青山綠水自然成畫,江面匆忙而過的客船,渡口停泊的小船,江邊垂釣的老叟,又或者是偶爾可在山野之間見到的農夫,都好像是一幅濃墨重彩的山水畫。

沈溪覺得,他應該帶著畫筆和畫紙出來寫生才好,這風景,不入畫有些可惜了。

午時剛到,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天地間灰蒙蒙一片,眾人只能躲進船艙裏,好好的遊船河興致一下子沒了。

本來說是要等雨停,結果雨越下越大,沈溪趁機說不如回去,蘇通眼看這船河繼續不下去了,只能讓遊船返回汀州碼頭。

“今日本想與沈公子一同尋花問月,看這情形,怕是要改日再約了。”

蘇通臉上帶著一抹遺憾。

這個時辰教坊司可不會營業,風月之所,都是要等到日落才會打開門做生意,白天裏去教坊司顯得不倫不類。

等遊船靠上城中央的碼頭,此時周圍已經泊靠了不少船只,但除了幾艘比較趕時間而且不怕淋雨的貨船還在卸貨,別的船只都在等待雨停。

“看來還是要等等才能走,船上沒有雨傘,我們冒雨回去不太合適。”鄭謙本想下船,但剛走出船艙,大雨瓢潑而下,半邊衣襟很快濕了,嚇得趕緊退了回去……這麽密的雨,估計打雨傘都夠嗆,冒雨回去根本不現實。

旁邊有人指著不遠處一條船,驚訝地問道:“那不是上午見過的官船?”

這一說,所有人都看了過去,果然是在遊船河途中遇到的那艘官船。由於風大雨大,甲板上不見一個人影。

“蘇兄,你看我們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鄭謙突然問了一句。

蘇通瞥他一眼:“既是官船,我們與他們打招呼作甚?莫不是自找麻煩?”

鄭謙卻笑道:“我看,這船上好像是女眷,估摸是中午在汀州府城停靠,暫時歇息,沒想到遭遇這場雨,令他們只能停在這兒等風雨小些再上路。不上去看看是怎麽回事嗎?”

蘇通氣不過剛才官船上的人無禮,更沒興致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因此斷然拒絕:“既然是萍水相逢,以後都不可能有交集,何必相見呢?”

鄭謙住口不語,沈溪看了看天色,問道:“船家,是否有鬥笠?我想下船,等天晴後我把鬥笠送回來。”

船家連忙幫沈溪找鬥笠,蘇通不解地問道:“沈老弟,這都進了城,碼頭上也安全,要回去也不用急於一時……我看還是等風雨小一些再走吧!”

沈溪嘆道:“蘇兄,你不了解我這等年歲的苦,出來時間稍微久一些,家裏就擔心,這下雨天,若我還在外面,他們怕我失足落河,指不定會怎樣……麻煩!”

“這樣啊……”

蘇通笑了笑,“那在下沒法相送了。”

沈溪趕緊擺擺手:“不用送了,我認得回家的路,這裏距離我家不遠。”

與蘇通等人告辭,沈溪戴著個大鬥笠,在船家攙扶下,小心翼翼踏上船板走了下去,等腳踏實地,回頭向目送的蘇通等人搖了搖手,隨後一路小跑往自家而去。

但風雨實在太大,沈溪只能用鬥笠蓋著臉,跑了才一小會兒,身上就已經全被淋濕了,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跑,這時旁邊有聲音傳來:“過來!過來!”

沈溪側目一看,只見路邊有家酒肆,一個老者坐在靠門的座位喝酒,面前擺著兩盤小菜,正是之前在碼頭邊見到的老許頭。

難得有避雨的地方,沈溪不假思索沖了進去。人剛進門,他把鬥笠取了下來,整個身子都濕透了,凍得他一陣哆嗦。

“看你這樣子,倒好像是從河裏撈出來的。”

老許頭打量沈溪,他裝瞎子用的白色東西,已經從眼睛裏取了出來,一對眸子錚亮,哪裏有一點瞎子的模樣?

沈溪甩了甩身上的水,好奇地問道:“你怎在此?”

“過來避避雨,順帶吃個午飯,呵,我也難得坐下來當一回客人。”老許頭顯得意氣風發。以其滿身補丁的衣服,卻坐在酒肆裏堂而皇之就著小菜吃酒,小日子過得倒是不錯。但以沈溪之前所見老許頭的寒酸落魄,他哪裏來的錢?

“不用驚訝,老朽今天運氣好,遇到個大主顧。要不然,也沒膽量進來喝酒,早就被人趕出去了。”

老許頭說著,擺手示意讓沈溪坐下說話。

沈溪跟老許頭坐在一桌,這酒肆一看地方就很偏僻,生意不怎麽好,一層的店面,加起來也就六七張桌子,連店家和小二的影子都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