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九章 生意人本色

正當沈溪以汀州商會少東家名義與府庫盜糧案之人接洽時,北鎮撫司衙門,江櫟唯剛剛走出大門,他這幾日忙著提審唐寅、徐經,眼下看來,這二位其中一個是軟蛋,一個則有一副不屈的錚錚鐵骨。

用刑之下全都招供的是徐經,而酷刑之下未有只字片言承認的是唐寅。

就在此時,玉娘騎著馬,風塵仆仆趕到北鎮撫司衙門外,下得馬來,上前行禮:“江大人還不快些出兵?”

江櫟唯看著玉娘,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意味深長:“玉娘應早些回去休息才是。”

玉娘感覺江櫟唯居心不良,之前還說會全力偵辦府庫盜糧案,可如今那邊已然有大魚上鉤,江櫟唯卻按兵不動。

此時沈溪的處境多少有些危險,既然賊人盯上他,要利用汀州商會幫忙運送賊贓糧食,就可能會用挾持或者威脅等手段。玉娘手上畢竟無調兵權限,她無論要做什麽,都要征求江櫟唯的同意。

“難道沈公子那邊你就撒手不管了?”

玉娘稍微帶著氣憤,“偵辦盜糧案,可是劉大人親自吩咐下來的,如今賊人已然露面,若因此放過,以後豈會再有機會捉拿賊人!?”

江櫟唯淡淡一笑,道:“玉娘何必如此心急呢,其實一切都在本官計劃內。”

江櫟唯話說得輕松,但玉娘知道這不過是他的推諉之言,其實江櫟唯對沈溪一直就有一種排斥心理,尤其是上次沈溪駁回他的意見,使得其在劉大夏那裏沒有得到支持後表現得越發明顯。

而今沈溪中了貢士,來日殿試之後便是進士,很可能會被選派六部任用。以劉大夏對沈溪的欣賞,沈溪很可能會被征調到戶部或者是兵部為官,之後幾年會成為他仕途晉升上的重要對手。

江櫟唯將沈溪樹為宿敵,又怎會輕易幫沈溪解圍?

“那江大人的計劃又是如何?”玉娘直接質問一句,想讓江櫟唯難堪。

江櫟唯臉色冷下來:“本官如何安排,犯不著跟他人解釋,若玉娘有所不滿,盡管向劉侍郎稟報!本官要先回府,不能相送,告辭!”

玉娘見江櫟唯拂袖離開,心中頗為無奈。她答應保護沈溪安全,但現在看起來,江櫟唯是誠心想讓沈溪觸黴頭,若是因此送命最好,就算事後被劉大夏追究,他也能以沈溪不聽吩咐擅自行動為由,推脫責任。

江櫟唯如今做事越來越偏激,玉娘別無辦法,她跟劉大夏之間始終隔了幾層關系,沒有辦法直接上稟劉大夏,為今之計,只有趕緊往沈溪與賊人接洽之所而去,光靠熙兒和雲柳,恐無從保護沈溪。她很擔心沈溪被賊人劫持。

玉娘顯然多慮了。

沈溪非常清楚自己的立場和處境,他跟府庫盜糧案的賊人接洽,表現得遊刃有余。目前他已然是新科會元,來日會參加殿試,就算府庫盜糧案的賊人再膽大妄為,也斷然不會節外生枝,劫持沈溪只會讓朝廷暴怒之下加大追查力度,很可能會把他們牽扯出來。

“……這個價格,似乎有些不太合理啊。”沈溪不但做學問了得,生意場上與人談判同樣是一把好手。

沈溪非常清楚,商人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若對方開出條件,他一口答應,反倒容易引人懷疑,露出馬腳。當前汀州商會要做的,可是殺頭的買賣,他必須站在這個立場上與對方周旋。

對方談判代表自稱姓鐘,沈溪暫且將其稱之為鐘當家,至於此人到底是什麽官方身份,沈溪不得而知,但聽此人口風,似乎是在戶部為官,能夠通過一些渠道將庫糧運出來倒賣。西北戰事結束後,朝廷嚴查府庫,這些人仍舊頂風作案,足見其多麽地有恃無恐。

在沈溪看來,背後有張皇後撐腰,張氏兄弟並未將負責偵辦案件的劉大夏放在眼裏。

實際上,以弘治皇帝對外戚的隆寵,就算是馬文升和劉大夏也不敢與張氏兄弟正面為敵,要調查府庫盜糧案,其實只能把六部中那些蛀蟲給挑出來,到一定官階就要適可而止,否則後果堪虞。

鐘當家道:“閣下未免獅子大開口,一船糧食恐怕也賺不到這些銀子。若以此為例,那以後生意還如何做?”

此人明顯欺負沈溪年少無知,以為沈溪不知道一船糧食到底有多少利潤在裏面。

從府庫盜糧獲利,有兩種運作模式,一種是以次充好,將陳年舊糧換新糧,再將新糧變賣,從中賺取差價。

這種模式相對來說盈利不高,而且一進一出比較麻煩。

因為張氏兄弟有恃無恐,他們更願意采用第二種,即讓地方糧庫上報“損耗”,同時在庫房賬面上做文章,將糧食從賬上劃掉,再將糧食運出來,直接運到各地變賣。這純屬空手套白狼,不用任何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