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五章 請壽畫

京師的四月天,百花爭艷,暖陽高照,已有幾分初夏味道。

解下厚重的冬裝,身子輕快,沈溪很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寫字,只要太陽一曬,全身暖洋洋的,很快就陶醉在這微醺的陽光中,閉上眼小憩一會兒也沒人打攪,這就是翰林院裏悠閑生活。

《大明會典》一修就是幾年,慢工出細活,翰林們也清楚知道事情急不得,修得太快會讓皇帝覺得翰林做事不夠認真仔細,就算將書修好,回頭也有別的事情要做,吃著皇糧就要為朝廷做事,日子一過就是一天,怎麽混不是混?

“……聽說這幾日太子的病情好轉,陛下準備大宴群臣,我翰林院中之人都將受到邀請……”

朱希周又在跟人商量事情。

其實翰林們談論之事,很少與公事有關,平常所說要麽是出去垂釣,要麽是約個地方品茶論道,詩詞文章皆可交流。

翰林的收入不高,不過想把生活過得悠閑還是完全可以做到的,走到哪兒,只要跟人報上翰林院的名號,別人對你不單是敬仰有加,簡直是崇拜到五體投地。

平日裏翰林們的聚會,朱希周總會叫上沈溪一同去,但以沈溪的年歲很難融入這些平均年齡三十多歲的翰林的交際圈子,沈溪年輕又處在相對較高的官職上,走到哪兒都有人以討教學問為名,提出各種刁鉆古怪的問題,搞得他疲於應對,所以到後來他就盡量少出席同僚間的社交場合。

朱希周看明白這點,不再強拉沈溪去參加什麽活動,最多過來跟沈溪提一嘴,只要沈溪拿出借口推搪,他便不再勉強。

“宮中賜宴啊,進了翰林院這麽久,還未曾有過,卻說這宮裏的膳食到底是何模樣?”

“若陛下真的要賜宴,還顧得上吃?喝幾杯酒,那神仙的日子也不過如此,宮裏面所存的可都是瓊漿玉液,每一杯……嘖嘖,回味無窮……”

“老李,你到底喝過沒有?說的好像你經常被陛下賜酒一般。”

“呸呸,什麽賜酒,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但凡休息的時候,同僚們總是能找到話題聊,這次說的卻是天子賜宴。當然,這只是一個傳言,據說皇帝看到太子的病一天天好轉後龍顏大悅對太醫們所言,也有人說是當著三位內閣大學士的面說的。

這年頭最常見的一句話就是“聽說”,不過到底聽誰說的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使得大多事情都是捕風捉影。

眼看日頭西斜,朱希周跟同僚說笑一會兒,走過來對昏昏欲睡的沈溪道:“沈修撰,今日下班會早些,武翠樓有個茶會,你去不去?”

所謂的茶會,其實就是找個由頭公費吃喝,翰林們聚在一塊,喝茶吃點心在前,隨後還有一頓不錯的宴席,回頭這賬是要公款報銷的,沈溪到翰林院時間不久,不過知道翰林院這種公費的宴席每旬差不多都會有一次。

“我要早些回去……”

沈溪這次連借口都懶得找了,以前總說家裏有這個事那個事,說多了連他自己也覺得借口太過牽強。

朱希周笑道:“也是,聽說沈修撰家中有如花美眷,不過以你這身子骨,恐怕吃不消……哈哈,玩笑玩笑。”

同僚之間的打趣實在太多,就算朱希周這個人還算不錯,又同樣是狀元出身,可偶爾說起葷話來,那也絕對是沒有半點斯文可言。

不過朱希周很少在沈溪面前說一些太過晦澀的言語,但有些事卻是“心照不宣”,“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天翰林院本沒什麽事,加上又是公款吃喝,下班比平時早了些,如今已經是四月天,白天變得很是漫長,沈溪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換下朝服便踏上歸家的路,尚未到胡同口,就見一頂小轎停在那裏。

轎子並非官轎,甚至連普通轎子的規格都頗有不如,一看就知是女子所乘……這種轎子裏面的空間很狹窄,女子坐在其中伸不開手腳,但因輕便,兩個轎夫便可,跟滑竿有幾分相似,只是多了外面的轎箱。

這小轎外,除了兩名轎夫,還有個看起來精靈古怪的漂亮小丫鬟,這會兒正用一雙好似黑水晶般的眸子往沈溪身上瞄。

沈溪嘀咕道:“這是誰家的小姐?”

沈溪的“狀元府”所在的思誠坊靠近城墻的位置,在嘉靖朝外城沒有修築前,這一片算是京城的平民區,周圍沒什麽豪門大戶,都是標準的獨門獨戶的小四合院,連兩進的院子都沒有,更別說是豪門大戶,自然見不到大家小姐。

這年頭禮教森嚴,在汀州、寧化這種地方偶爾還能見到誰家的婦人出來走走,可到了京城,街面上基本清一色的大老老爺們兒,只有在早市和晚市的時候才能見到一些出來買菜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