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〇七章 使節與番僧

天真無邪的少女,若白蓮花般一塵不染,跟沈溪稍微熟絡些,她的話不自覺便多了起來。

但就算話多,也僅僅只是偶爾蹦出一兩句,言笑間帶著欣悅,就算自小父母雙亡,但謝家人對她呵護備至,好似一個小公主般生活在別人的關愛中。

“……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記得下次不要認錯人,冤枉別人可不是什麽好事。”沈溪對謝恒奴說道。

“嗯嗯。”

謝恒奴小腦袋上下動了動,正要走,她突然停下腳步,繼而轉身跑到沈溪身後躲了起來,“有……有長蟲呀……”

初秋時節,正是蛇蟲鼠蟻活動最猖獗的時候,這年景就算在京城,也經常能見到這些東西。

沈溪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條沒有毒的水蛇……應該是剛從水裏爬上岸,準備找個洞鉆,為冬眠做準備,不想碰到沈溪二人,腦袋有些發懵,沒有躲閃不說,居然弓起身子,頭警惕地沖著二人豎了起來。

沈溪擺手示意謝恒奴別靠近,他自己則小心翼翼上前,突然出手,一把拿住蛇的尾巴,用力抖動幾下,那條可憐的小蛇,就這樣落到了沈溪手裏,就算想掙紮也無濟於事。

“啊!”

少女見到沈溪捏著蛇的模樣,驚叫起來,這一叫,把謝家的家仆給驚動了。

謝家家仆跑來,見沈溪手裏逮著條蛇,趕緊叫道:“大人,快將蛇扔下,小心被咬!”

沈溪一把將蛇扔在地上,幾個家仆上前,用鐵鍁和棍子招呼,幾下蛇就被活活打死,沈溪後退兩步,看著驚慌失措哭泣不止的少女,安慰兩句,她神色才稍微好轉。

“把院墻什麽的縫隙堵好,然後撒上石灰和雄黃,以後再有蛇進來,驚到夫人、少爺和小姐,為你等是問。”謝府管家過來用訓斥的口吻道。

一眾人將蛇的屍體拎走,謝恒奴仍舊輕啜落淚,沈溪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像是怕再有蛇出來會咬她,沈溪可以出面保護,一把將蛇捉住一般。

“沒事了,你可以回去了……看,眼睛都哭紅了,回去洗把臉。”沈溪道。

“嗯。”

謝恒奴輕輕點頭,“那你……下次還來嗎?”

認識不到半個時辰,二人就好似老朋友一般。

沈溪心想,沒事誰會來謝府啊?

這裏怎麽都是閣老的府邸,不是誰可以輕易來的,不過他不想破壞剛建立起來的友誼,便點了點頭。

少女臉上帶著幾分欣喜,邁著輕快的步子往後院方向去,到門口時,還轉過頭對沈溪一笑。

沈溪回到書房,坐下來,心卻遲遲靜不下來……他不知自己怎麽了,或許是少女的純潔無瑕感染了他,讓他心境多少有些改變。

此後一直到上燈時分,沈溪還在謝家書房等候,遲遲不見謝遷回來。

沈溪心想,謝遷不會是把自己忘了,準備一去不返吧?

謝遷沒交待謝府下人管飯,沈溪就只能餓著肚子等,直到頭更將盡,謝遷才黑著臉回來,看樣子像是被弘治皇帝訓斥了一頓。

“謝閣老,沒事吧?”沈溪走上前問道。

謝遷氣呼呼地說:“那些番邦之人實在可氣,用不知來路的梵文,竟想從我朝換得錢糧牲畜,幸好有你。可惜陛下那邊有些遲疑,明日你要隨老夫進宮一趟,當面拆穿那些番邦人的陰謀詭計!”

沈溪一臉不解:“學生不太明白謝閣老的意思。”

謝遷沒好氣地道:“這有什麽不好明白的?明日陛下會傳見蒙古使臣,詹事府那邊你暫時不用去,到時候隨我去見陛下,當面將梵文的內容說出來,至於別的事,無須你多心。”

沈溪知道又招惹一身麻煩。

眾所周知,弘治皇帝身體不好,對道家長生那一套異常崇拜,達延部的人“投其所好”,找來從歐洲傳到草原上的基督教經文,謊稱什麽養生延年益壽的經書進獻,說是進獻,但其實是為了換得大明朝的賞賜。

之前沈溪去迎接達延部使節的時候就發覺使節隊伍裏有幾個番僧,估摸這些人是假借經文內容招搖撞騙,想到大明朝渾水摸魚。

謝遷之所以氣憤,是因為皇帝在見到經書譯文後將信將疑,尚未完全取信,需要當面對質才能讓弘治皇帝死心。

作為正值的臣子,見到皇帝沉迷於那些不靠譜的迷信之事,多少有些沮喪和失望。

沈溪道:“學生已將經文翻譯出來,卻不知明日見到陛下,該說些什麽?”

謝遷輕哼:“有什麽說什麽,還想隱瞞不成?不過也罷,你於此事有功,只要將蒙古人的陰謀揭穿即可,其他事情自有陛下定奪。”

沈溪會意,心裏卻犯起了嘀咕……

弘治皇帝對經文抱了極大希望,他就這麽眼巴巴地去戳破朱佑樘的一個美好期冀,真的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