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九章 老臣

沈溪並不想去北關,他想去的話,當他從泉州回來時,劉大夏讓他去北關運糧餉他就答應了。

現在謝遷是趕鴨子上架,非要把他送去北關“磨練”幾天不可。

就我這小身板,去一趟泉州都快散了架,多得那是回鄉省親有動力,在天寒地凍的冬臘月跑去北關,那是誠心跟自己身體過意不去啊!

沈溪不知道這次辦差要去多久,好在北關距離京城並不太遠,一來一回十幾二十天就夠了,若再算上在邊關滯留的時間,一個月估計差不多,除非是恰好碰到戰事……

沈溪趕緊摒棄了這想法,別是烏鴉嘴真給遇上了……話說人家韃靼人忙碌了一年,搶了個豐衣足食,怎麽都得趁著大雪封凍的機會,歇上一歇,吃頓豐盛的草原大餐,老婆孩子熱炕頭好好休息,犯不著一年四季跟瘋狗一樣到處捕食啊。

可誰知道韃靼人是怎麽想的呢?

萬一人家就覺得還沒搶夠,又或者是牛羊肉熱炕頭有了,老婆仆役卻嫌不夠,準備再來中原劫掠人口呢?

在沈溪感覺自己人生即將經歷一場重大磨難時,皇宮中也在進行一次朝會。

這次朝會,商量的是幾天後的秋圍。

大明朝不像元朝或者清朝統治時那麽強調馬背上得天下,這年頭,能文善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最重要的還是得把道德文章學好,最好是能得到儒林上下一致推崇,那登堂入室就不是夢想。

弘治皇帝從登基開始,甚少進行體力活動,更不要說去圍場狩獵了,這也是為何他身體不好的原因。

如今弘治皇帝連馬都不會騎,去狩獵只會讓人笑話。

不過在韃靼人犯邊這麽個特殊的時候,朝廷為了彰顯對武人的重視,連許久沒進行過的秋圍狩獵,也要隆重地搞上一次,英國公張懋老當益壯,到時候會親自上馬,彎弓搭箭,向番邦人展現一下大明神射手的威力。

至於張鶴齡和張延齡兩兄弟,他們可就沒主動請求表現一番了……他們有那麽一點兒自知之明,身為武職,還是大明朝的“軍事副元帥”,連馬都騎不好,就不要在外邦面前丟人現眼了。

至於大明朝文人這邊,能上馬完成騎射的如今只有兩個,其一便是四朝元老馬文升,不過馬文升今年已經七十多歲,身子骨大不如前,再上馬折騰一下可能連骨頭都要抖散架。另一個則是劉大夏,他倒是可以勉強應付一下,只是他今年也六十多了,圍場上能否獵殺到獵物很成問題。

加上張懋,基本上大明朝的頂級文臣武將,一個比一個老邁,弘治皇帝又不能親自上陣,回頭再看看,這次圍獵實在沒什麽必要。

“……陛下切勿擔心,不是有火炮嗎?”謝遷笑著上奏。

本來朝廷上不太良好的氣氛,因為謝遷的這一句話而變得活泛起來……對啊,我們還有火炮嘛,可火炮是佛郎機人的看家法寶,我們拿來嚇唬兀良哈人真的合適?

而且大明一向有慷慨的傳統,萬一兀良哈人看到後,覺得這東西不錯,跟我們討要兩門,我們給還是不給?

當然不能給!

我們才搞出來的先進玩意兒,就算是盟友也休想得到,誰知道你們以後是否會跟韃靼人一樣,反過頭咬我們一口!

吏部尚書倪嶽道:“謝大學士對火炮精通,以為憑借佛朗機炮就可以令萬邦來朝?”

在所有人中,倪嶽屬於喜歡跟人挑刺的那種,他看誰不順眼就會直接發話,而謝遷近來風頭正勁,把劉健、李東陽以及大臣們的風頭都給搶了去,讓他覺得很不爽。

你作為內閣大學士,就該有閣臣的覺悟,沒事總向皇帝提一些奇淫技巧的事情,大明可能就毀在你這張嘴上。

謝遷打量倪嶽一眼,不屑地道:“倪老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之前火炮的威力,諸位也都看到了,如此精良的火器卻是佛郎機人先制作出來,嚴重威脅我邊疆安全……難道我大明就不應該知恥而後勇嗎?”

在朝中地位上,吏部為六部之首,吏部尚書跟內閣大學士地位基本旗鼓相當,只是由於內閣大學士擁有票擬大權,所有章奏都先由內閣大學士看過再寫上處理意見交由皇帝裁決,可以說是最接近皇帝的人,所以才會顯得更高一籌,但實際上內閣大學士只要五品官就能擔任,而吏部尚書卻是實打實的正二品大員。

景泰成化年之後,內閣大學士陸續加尚書銜,同時還有諸如太保、太傅、少保、少傅等殊封,擁有了很高的政治地位,官階為正一品,於是六部尚書有事只好請示內閣大學士,這就使得即便是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實際上也成為內閣的下屬。

謝遷稱呼倪嶽為“倪老”,不是倪嶽歲數有多大,如今倪嶽不過五十六歲,在殿內大臣中屬於“少壯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