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八四章 惠娘的蛻變

沈溪本以為見惠娘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當他站在陸家門口時,腳步情不自禁地變得無比沉重。

“沈溪哥哥,娘在裏面,你不進去嗎?”陸曦兒可憐兮兮地看著沈溪,熱切地希望沈溪能進去見她娘親一面。

沈溪問道:“你娘在你面前有提起過我嗎?”

陸曦兒想了想,最後篤定地搖了搖頭:“娘很少跟我說話,跟我說的時候總會提起我爹。”

沈溪輕嘆一聲,看來惠娘心裏始終放不下亡夫,那事情反倒好辦了,只用把惠娘當作一個曾經對他、對沈家有恩的人即可。

如此一來,放下心中所有負擔,上門問候和致謝總是可以的,再說說京城裏汀州商會的情況,讓惠娘把生意盡量放下,當個幕後東家,至於拋頭露面的事情交給宋小城去做就好。沈溪總覺得,宋小城如今有些浮躁和膨脹,必須得善加引導。

進到院子,就見到朱山提著個燈籠,坐在堂屋前的板凳上打瞌睡。

朱山不知道自己是誰家的丫鬟,反正哪邊需要她她就到哪兒,不過她無論去哪裏都要跟著別人,不然一準迷路。

“少爺。”

朱山站了起來,趕緊把嘴角流出的哈喇子抹了一把,對她這樣作息時間規律的人來說,有覺不能睡和有飯不能吃同樣是世界上最辛苦的事情。

“你坐下,掌櫃的在裏面?”沈溪語氣平和地問道。

“嗯啊,掌櫃的今晚一直都沒出來呢,少爺,我能回去睡覺了嗎?感覺好困啊!”朱山打著哈欠道。

沈溪指了指沈家院子:“要睡去那邊,睡覺打鼾聲音那麽響,別吵著掌櫃的。”

“好。”

朱山高高興興地出門往沈家去了。

等人走了,院子裏越發地冷清,只有主屋一側的房間亮著燭火。

“沈溪哥哥,我去叫娘。”

陸曦兒此時小手死死地抓著沈溪,生怕沈溪突然離開。她想的是,沈溪這次來見娘親,應該是跟娘親提親迎娶她過門,想到這裏她心裏一陣緊張,又無比的期待。

沈溪道:“曦兒,我想單獨進去見你娘,可以嗎?”

“嗯!?”

陸曦兒蹙眉想了想……既然要談她的終身大事,她確實不好在場,於是點了點頭,乖巧地留在院子裏。

沈溪把身上的大衣解下,披在陸曦兒身上。嗅著衣服上沈溪的氣息,再感受到情郎濃濃的關懷,陸曦兒燦爛一笑,小臉蛋愈發可人。

沈溪邁著輕柔的步子走進正屋,然後來到右邊的臥室前,推開房門時聲音微乎其微。出人意料,屋子裏跟外面幾乎一樣寒冷,連個火盆都沒有,而且南北兩道窗戶都沒有關閉,雖然沒有風但依然很冷。惠娘長居南方,竟能習慣這種北方冬天的嚴寒,實在出乎沈溪意料。

“曦兒,這麽晚了還不睡?快回房去,娘這裏還有事忙。”惠娘連頭都沒轉,只是隨口說了一句。

在這院子裏,她不允許任何人進她的房間,只有陸曦兒偶爾不聽話進來,別的人就算沒什麽眼力勁兒,門口值守的丫鬟也不會允許他們胡來。

沈溪沒有說話,走上前俯首一看,惠娘寫的並不是什麽京城生意的賬目,而是汀州商會在福州以及福建、江西、浙江和廣東各地的損失統計。

惠娘這些年的心血全都在上面,失去生意對她的打擊很大,可明明剩下的銀子夠花了,可她始終不甘心,總想東山再起。

看起來是個守財奴,但實際並非如此,她是那種不吝惜錢財的傻女人,有著強烈的責任感和事業心,把復興商會當作她的使命。

等惠娘發覺映照在桌上的身影很高大,並不是女兒到來的時候,本能地受到驚嚇,猛地轉過身,看到是個男子嚇得差點兒沒跌坐地上,可當她發現來人是沈溪時,臉上的震驚突然變成復雜難明的神色,她先是白了沈溪一眼,似是埋怨,又隨即馬上反應過來,趕忙換上一副恭敬之色,起身行禮:“賤妾不知沈大人到來,有失遠迎。”

惠娘欠身行禮時,故意向後退了兩步保持距離。

沈溪心想:“難道是我以前對她的壓力太大,才會令她處處防著我?既然她放不下她死去的丈夫,那我也不必過問她的私生活。”他隨意瞥了一眼,書桌一角擺放著本《幼學瓊林》,這是當初寫給陸曦兒用來作為啟蒙讀物的書,陸曦兒識字後早就把書本拋諸腦後,沈溪不明白為何會出現在惠娘的桌上。

“孫姨說話太客氣了,我是您的晚輩,今天是大年三十,特地過來給您拜年。”沈溪恭敬地對惠娘行對長輩禮,嘴裏道,“在這裏,我祝孫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惠娘見沈溪臉上果然帶著對長輩的尊敬,心稍稍放了下來,但還是沒敢往前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