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一章 少爺很忙

紫禁城奉天殿,朝議正在進行。

內閣及六部大臣皆在,龍椅上皇帝正襟危坐,下面大臣拿著笏板,分文武排成兩列恭敬站著,非皇帝準允,不能隨意上前奏稟。

劉大夏回京後,他在六部九卿中的地位顯著提升,許多時候弘治皇帝會就一些重要決策詢問他的意見,雖不在內閣,但儼然與內閣大學士待遇無異。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從兵部尚書轉任吏部尚書的馬文升,雖然吏部尚書為六部尚書之首,但馬文升老邁,弘治皇帝對他的倚重不再如之前那麽高。

這次朝會的主要議題是商量北關裁撤兵馬。

去年韃靼人犯邊,朝廷從河南、山東、湖廣等地抽調大量兵馬北上戍邊,如今隨著戰事結束,隨之而來出現許多問題,歸納起來就是朝廷養不起這麽多兵了。

奏本系由劉大夏發起,但其實是弘治皇帝與其秘密商議後,由劉大夏在朝會上奏稟:“……韃靼內亂,無心犯我疆土,如今正是我朝休養生息的最佳良機,不若將各邊鎮疲弱之兵裁撤,各衛所農時屯田農閑練兵,做到屯田練兵兩不誤,請陛下示下。”

此事由兵部提出合情合理,但其實說明一個問題,就是戶部的軍資軍糧供應不上了。

這也是為何戶部會打漕運的主意,弘治皇帝給了新任戶部尚書佀鐘壓力,佀鐘就把壓力轉嫁到手下人身上,手下有人獻策,當然是掠奪商賈最為方便快捷,於是劉大夏為戶部尚書時放出去的運糧權被收了回來,順帶截獲大批船只……既然是官船,自然要收歸官府。

就這還不滿足,有了船還要有儲物倉庫,需要人手幫忙運送,而且最好是熟練的老手!

戶部等於是空手套白狼,憑空把整條產業鏈上下全吃下了。偏偏佀鐘等讀書人還覺得,這並不是強取豪奪,而是用合理手段幫天子分憂。至於商賈的死活,誰去理會?

朱祐樘點頭:“諸位卿家可有異議?”

大殿內文武官員都感覺得出,劉大夏分明是代天子上奏,這根本就不是議事,而是天子找個方式通知朝臣,事情就這麽定了。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誰說話就容易被弘治皇帝記恨……就是你這家夥不開眼是吧,看朕不找個機會收拾你!

就在此時,前面站在文官第三位一個身材不高的大臣出列,恭恭敬敬行禮:“回陛下,老臣有異議。”

若是別人說話,弘治皇帝這會兒可能都已經發怒了,但朱祐樘見是謝遷,臉上帶著幾分期冀,問道:“謝愛卿有何高見?”

劉大夏得弘治皇帝的賞識,是因為他跟韃靼人打了一場大勝仗,直接造成韃靼人內部叛亂,屬於實幹之臣。

謝遷能說會道,朝廷裏誰都知道這是個能把死人說活的主,以前他給人的印象僅僅是言辭了得,懂得迎合上意,搞活氣氛是一把好手。

可不知什麽時候起,尤侃侃的謝老兒突然變成一個既會說話又會辦事,能文能武,文韜武略無所不通的能臣,許多事劉健和李東陽都要甘拜下風,就說這次與韃靼人的戰爭,謝遷在鑄炮和出兵問題上,立下罕見的功勞。

劉大夏勝在實幹,而謝遷卻勝在決策。

此時的謝大學士,氣定神閑,好似胸有成竹,恭敬稟奏:“回陛下,老臣以為,韃靼內亂不止,正是我朝一舉平定草原的最佳良機。”

朱祐樘聽到這話,輕輕一嘆:“朕何嘗不想?但前幾年天災頻頻,加之西北和北關連續用兵,國庫空虛,百姓已苦不堪言。如今趁著韃靼人內亂,正是休養生息的好時機,讓老百姓安安生生過上幾年太平日子,等府庫充盈再出兵也不遲。”

皇帝說出此話,無論大臣是否同意,都要下跪表達對皇帝“悲天憫人”的敬佩與愛戴,皇帝體恤百姓,不管是否發自真心,那至少意思到了。

等大臣回列,謝遷繼續道:“陛下,臣這裏有一份奏本,仍是詹事府右春坊右諭德沈溪上奏,他在奏本中提出諸多用兵之策,請陛下禦覽。”

“沈溪?”

朱祐樘想了想,一擺手,“呈上來!”

這份奏本,卻是沈溪年初時上疏的“加強版”,重點在於如何聯弱勝強,利用韃靼部內亂之機,扶植中小勢力,促使草原內鬥加劇,其結果必然是兩敗俱傷,就算將來達延部重新完成對草原的統一,也會元氣大傷。

上次沈溪提出的只是一個概念,這次卻列出具體的計劃,比如跟誰聯合,如何聯合,使節幾人,需要做什麽,聯合後如何策應,各邊防應如何配置兵力,糧草不足從哪裏得到補給,如何解決朝廷內反戰的聲音……

朱祐樘把奏本拿在手上,只看了一小段,就被裏面的內容折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