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四九章 無解的局

入貢院前的最後一天晚上,沈溪在書房整理書籍,他準備挑選一部分帶進貢院,一些用來參考出題,剩下的則用來打發孤寂無聊的時間。

陸曦兒到了沈家,可謂如魚得水。

沈家不但有她自小便鐘情的沈溪,還有“謝姨”和“黛兒姐姐”兩個能說得上話的女人,可她又有些小失落,因為曾經同一個屋檐下的小姐姐,如今已嫁為人婦,可以名正言順與沈溪生活在一起,而她嫁給沈溪似乎遙遙無期。

沈溪一直等惠娘過來,他希望能跟惠娘當面交待清楚,可一直等到二更天,惠娘仍舊沒有現身,反倒是小玉提著燈籠進了書房。

“老爺,掌櫃的讓奴婢過來,接小姐回去。”小玉臉色有些為難。

“我不要。”

一直陪伴在沈溪身邊的陸曦兒一聽,馬上抱著情郎的胳膊,死都不願意松手。

謝韻兒和林黛多少能理解陸曦兒的反應,可尹文就有些驚訝了,今天還是她第一次見陸曦兒的面,不明白眼前這個比她猶還漂亮幾分的女孩子怎麽也要跟她搶心上人。

“掌櫃的她人在何處?”沈溪問道。

“掌櫃的……在家裏。”

小玉不太會撒謊,這會兒她言辭閃爍,一下子就讓沈溪看出端倪。

沈溪冷聲道:“從謝家老宅到這裏,你一個人走過來的?”

“我……”

這下小玉更不好回答了。

沈溪直接出了書房,穿過前院走出府門,站在台階前四處打量,發現右邊胡同拐角處停著輛馬車。

惠娘到底還是擔心女兒,又或許隱隱有個期盼,希望能跟沈溪冰釋前嫌,畢竟是她女兒未來的相公,多了這層關系,她年老後得到自己“女婿”的贍養,就屬於天經地義,不再孤苦伶仃。

“下來!”

沈溪快步走到馬車前,厲喝一聲。

周圍只能聞到犬吠聲,許久後,惠娘才遲緩地從馬車上走下來,臉上掛滿了淚水,迎頭跪倒,向沈溪磕頭行禮。

“孫惠娘,我不管你以前做了什麽,或者跟沈家的關系有多好,我現在只想告訴你一件事,必須要停下手裏的生意!”

沈溪面對惠娘,就好像對待屢教不改的女兒。

在年歲上,惠娘比沈溪年長十三歲,今年已經二十八歲了,跟沈溪的母親周氏只相差四歲,但在心理年歲上,沈溪卻又要比惠娘年長個十幾歲。

這是一種獨特的相處方式。

沈溪畢竟帶著天聰而來,若不是來到這世界的話,上一世的他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可如今風華正茂,讓他做事風格更類似於一個熱血青年,但在老謀深算和避禍能力上,卻又成熟穩重。

這也是謝遷總說沈溪性格不好琢磨的根本原因。

沈溪對惠娘的欣賞,主要源自她的美麗、大方、知性、自立和有擔當,她身上成熟女性的魅力十足,但惠娘最大的缺點卻是她的偏執,這種偏執主要來自於她心理上身為寡婦的自卑,以及女兒嫁出去後可能無依無靠的惶恐。

而到如今,惠娘的偏執幾乎已經到了極點。

惠娘一伏到地,哀聲道:“大人提醒的是,民婦回去後……就照做。”

“你會嗎?”

沈溪怒喝質問,威勢十足,絲毫看不出這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郎。

在惠娘身上,沈溪真正感受到什麽是愛之深責之切,他真的希望惠娘能過得好,哪怕惠娘有自己的幸福,嫁給了誰,以後能過上安穩的日子,也總好過於現在執拗地去做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折磨自己的同時卻又折磨身邊人,讓沈溪心裏無比難受。

“限你三日內,把生意都暫時關停,待我從貢院出來後,會讓宋當家把馬車行交給你來打理,你要做生意,經營藥廠、藥鋪和印刷作坊、書店不是不可以……”

沈溪說此話時,心中稍微有些不忍。

惠娘算得上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現在卻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地磕頭,而他為了讓惠娘清醒,還不能伸手去攙扶。

這是一種矛盾至極的心理,讓沈溪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惡毒的罪人。

“至於令媛,你無暇照顧,就讓她暫時留在本官府邸,待你將生意盤出去後,再來將她接走!”

說完,沈溪帶著陸曦兒回府去了。

陸曦兒雖然滿心希望留在沈府,但此時她還是三步一回頭地看著自己的母親,此時沈溪卻不得不硬著心腸,提醒自己一定不能回頭,務必要讓惠娘明白她錯得多離譜,使其迷途知返……可當到門口時,沈溪還是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瞥見正佝僂著身體上車的可憐背影。

惠娘是個偏執的女人,但他自己心中又何曾放下那股執念?

沈溪對謝韻兒、林黛甚至是尹文,都是一種責任,是出自男人對女人的憐愛,回報她們的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