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四章 鄉試閱卷

八月初九,鄉試正式開考。

貢院內幾千名考生同時奮筆疾書,而考場外同樣有人運作,他們要把剛剛得到的四書文考題,找人快速做出來,再想方設法送進考棚內,完成作弊。

有科舉以來,同時便伴隨著考場舞弊,在大明的四級正式考試中,作弊難度最高的要數殿試。

在殿試中作弊的意義不大,因為不作弊也是進士,但要是作弊被發現的話反而會問罪被斬。

會試的作弊難度比之殿試稍微容易點兒,但也只是相對的,實際上在會試中作弊難度依然很高,而且一旦發現罪名很大,程敏政、唐伯虎等人便是前車之鑒。

在四級考試中,以院試和鄉試作弊的人最多,牽連也最廣,涉及手段無非是提前獲悉考題、夾帶、試卷做記號等等。

沈溪身在內簾,就算他有心杜絕考場的舞弊欣慰,也力不能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公平公正地去評定文章的優劣,做一個稱職的主考官。

但很多時候,這種批卷帶有一定的局限,因為一篇文章,十個人看過便會有十種看法,每個人都會帶有主觀臆斷,要直觀地分出文章的優劣,幾乎不可能。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誰敢說自己所選擇的文章是最好的?

就連一個大文豪,讓他隨便寫一篇文章,也不一定比一個普通人殫精竭慮寫出來的強,更何況這年頭的八股文幾乎都是一個腔調,引用的同樣是四書五經,有時候區分好壞的標準便是從眾,要是大家都覺得好,那就真的好,若有人找出缺點,那這就致命了,一個人文采再好也會被判死刑。

鄉試以三篇四書文來定成績,體現得尤為明顯。

這也是為何那些自詡文采出眾的大才子,在科舉試場上卻屢屢落第的原因,不是他們的文章不好,而是不入考官的法眼,只要考官認為你好,就算你寫的是一篇狗屁文章,最後也能被錄取。

若是考官就是拿有色眼光看你,就算舌燦蓮花,最後就是個落榜的命。

沈溪在內簾中,平日所能做的,無非是看看書寫寫字,偶爾跟靳貴和幾個內簾官討論一下考試內容,日子過得挺無趣。

八月十六鄉試結束前,沈溪要持續留在貢院內簾中,對於外面的消息一無所知。

難得有此空暇,沈溪趁機整理一下心中所存的一些文稿,都是他以前想寫但沒時間,又或者是因聲名不夠不敢寫的。

這其中,既有古代佚失但在後世出土,也有明末以後文人墨客的著作,在清朝乾隆年間《四庫全書》的修撰中,很多古籍就此流失,沈溪很希望能通過自己的努力,把一些文稿整理出來,編輯成冊後一代代傳承下去,避免出現後世文化傳承斷裂的浩劫。

沈溪寫東西的時候,靳貴總會到他的房間看。

弘治三年殿試探花的靳貴,驚訝於沈溪在文學上的深厚造詣,沈溪這邊正在寫,那邊他就拿起墨跡未幹的稿紙看,往往他看的還不如沈溪寫的快,因為沈溪的書稿中,有很多發人深省的東西,需要他反復思考和斟酌。

“沈兄弟,以前是我太過目中無人,想不到你在學術上竟有這般造詣?愚兄真是自愧不如啊!”

靳貴面色羞慚。

雖然靳貴平日對沈溪客客氣氣,但總抱著一種偏見,認為沈溪不過是時來運轉,再加上有人欣賞,才會小小年紀便有今日今時的地位。

但等他見識過沈溪的文章後,才知道沈溪的才情有多高。

沈溪搖頭苦笑:“不過是總結前人文稿,靳兄過譽了。”

沈溪把這一切都歸於古人,其實也不盡然,他自己在一個文化知識爆炸的年代都可以做到大學教授,他腦海中儲存的知識量相當恐怖,這其中也涵蓋許多他對歷朝歷代文化的理解和總結。

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前世沈溪從小到大熟讀的書籍數以萬計,他就好像是一座大型的圖書館,穿越後隨著年齡的增長,精神力越發旺盛,許多記憶深處的書稿總會莫名在腦海深處浮現,他需要做的便是把這些東西用文字記錄下來。這早已超出繼承者的範疇,而可以說是一個創造者。

最開始,靳貴在貢院內閑著無聊,可有沈溪所寫文章可看,他感覺內心無比的充實。

在別處都找不到的文章,在沈溪這裏卻能親眼目睹,看沈溪所寫文稿,就好像在領略一部華夏文明的巨幅篇章。

以至於到後面,靳貴廢寢忘食,走到哪兒手上都要帶上些文稿,看過後總會自言自語,甚至會拿紙筆記錄下來,留待以後慢慢研究。

“兩個瘋子!”

這是旁人對沈溪和靳貴最直觀的評價。

來主持順天府鄉試,外面考生在考棚考試,這兩位居然也不停地書寫……好吧,知道你們兩個是翰林官出身,學問高,但不用在我們面前表演吧?而且演戲還演上癮了,隨時都是那幅專心致志的樣子,不知道我們現在看到書稿就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