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六章 撥亂反正

整個順天府鄉試,從開始出題,到最後開彌封填榜,中間過程幾乎全都在沈溪的監視下完成,唯獨在找人開彌封比對卷子上,那些考卷曾離開沈溪的視線,而外簾官也就在這個時候動了手腳。

唐映一聽,臉色頓時變了,冷聲道:“沈諭德,您可看清楚了,這卷子是您和靳中允評出來的,怎會被人更替?”

靳貴上去仔細打量一番,當即皺眉:“這似乎……並非本官選出的解元卷。”

要說破綻也就在這解元卷子上,當初沈溪和靳貴商討了半天,最終才決定將其中一份卷子定為解元卷。

其實同一水平上,有三四份卷子都不相上下,沈溪和靳貴難分伯仲,最後還是在五經文和後兩場的答題比較後,才定下解元,誰知道這才一轉眼的工夫,卷子就被人換了,但上面的紅圈、印記等,居然跟所評解元卷完全相同。

這下旁邊的內簾官和外簾官都議論紛紛。

沈溪說這卷子不是,連靳貴也如此篤定,但其實解元卷到底是誰,只有沈溪和靳貴二人知曉。

“靳中允,您可是能確定?”

唐映此時問話,已經咄咄逼人。

按照官職來說,靳貴和唐映都是正六品。

但靳貴是翰林體系的官員,在詹事府當差,而唐映雖然在京城,但卻屬於地方官。按照大明朝京官外調至少加三級的原則,靳貴的官職可比唐映高多了。

但若論在官場上與人勾心鬥角的經驗,唐映屬於摸爬滾打出來的,自然比清貴的靳貴更深諳官場之道。

所以此時,唐映直接以嚴厲的口吻咄咄相逼,就是要把靳貴的氣勢給壓下去。

“這……”

被所有人看著,靳貴有些發窘,微微搖頭,“我也有些不能確定了……”

唐映臉上帶著些許得意之色:“那就是了,既然連靳中允和沈諭德都不能確定,那這卷子……”

“慢著!”

沈溪突然擡手,“靳中允不能確定,但本官卻確認無誤,這份卷子並非本官選出的解元卷,而是在復選中第一輪便被本官刷下去的卷子!”

“啊?”

此語一出,全場震驚。

那些同考官面面相覷,都不明白沈溪為何如此篤定。姓胡的同考官瞪大眼睛道:“沈大人,您可別妄言,這私換考卷的罪責,我等可承擔不起。”

“你承擔不起?這卷子,當初可是你們親手選出來的,四個紅圈送到本官手中,讓本官直接點他為舉人,當時本官看過他的卷子後,只覺狗屁不通,這種卷子居然能過初選,你們可真是瞎了眼啊。”

沈溪這會兒說話,已經不留半分情面,“更可恨的是,當初四個紅圈,如今被選為解元卷,連上面的紅圈也少了幾個,被人吃了嗎?”

同考官們咽了口唾沫,不敢再說什麽。

明擺著事情,連卷子都是找原來的謄錄官重新謄寫過,再仿照解元卷作出批改。

唐映冷笑不已:“沈諭德應該是看走眼,或者是看差了,那麽多卷子,沈大人如何能確證自己所說,並非子虛烏有?”

沈溪笑道:“好啊,唐通判,你或許有所不知,本官別的本事沒有,但過目不忘的本事,當初會試時,連李閣老都刮目相看。你是想讓我把所取的所有考卷背出來給諸位聽聽嗎?”

“沈大人,您可別開玩笑,這麽多卷子……看一遍都難,您居然……”

“做為主考官,當然要負責任,本官每日端詳這些卷子,將卷子中的內容記於腦海,拋之不去……”沈溪怒道。

“沈大人,您可別信口開河,若是您能將這卷子中的文章背誦出來,老夫……老夫這就把卷子吃了。”

姓胡的同考官急了。

沈溪笑了笑,道:“吃卷子大可不必,但道理還是要講的,你且聽好!”

沈溪當即開始朗讀這篇被他親手刷下去的解元卷的文章。

很多人都簇擁上去,想看看沈溪是否能背出來,等他們發現沈溪所背的內容只字不差時,他們不得不佩服,最後一個個低下頭,自慚形穢。

沈溪又接連背了幾篇文章,都能準確對應,這下沒人再敢懷疑沈溪信口開河。他的確是有過目不忘的能力!

姓胡的同考官灰溜溜地躲在了人堆後面,只字不言。

唐映此時臉上青紅一片,他已經感覺自己下不來台了,他自問把所有事關節都打通,唯獨在沈溪和靳貴這環節上出了問題,若沈溪和靳貴把案子捅出去,必會掀起滔天巨浪,想那禮部會試鬻題案,程敏政只是個查無實證都死在獄中,那可是掌翰林院、誥敕的重臣,相比而言他一介順天府通判連個屁都算不上。

“沈大人,借一步說話。”

這會兒唐映也緊張了,呼吸急促,趕緊拉沈溪到旁邊,用商量的語氣道,“這卷子……乃是壽寧侯親手安排,侯爺曾言,您跟壽寧侯府……不是有交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