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〇二章 臨行前的難題

“你這差事,怕是兇險異常啊。”

當沈溪把自己調任地方的事情告訴亦師亦友的國子監祭酒謝鐸,謝鐸第一句話,就對沈溪此行充滿擔憂。

謝鐸在朝多年,對於朝廷官員任免流程了若指掌,對於沈溪這次“升遷”,他不太理解,畢竟他對沈溪於北關所得戰功並不是很清楚。

沈溪問道:“那謝師覺得我應該向朝廷推辭,就說不能勝任,請求陛下委派他人前往?”

謝鐸哈哈一笑:“陛下親自征詢過你的意見,又是閣臣、尚書和詹事府詹事同時舉薦,你推辭得了嗎?”

這倒是大實話,這差事等於是強行攤派到沈溪頭上,朝廷提前將他升遷為右庶子,就是為了順利他外調,若是推辭,給他降回去顯然不可能,留任的話就是破壞朝廷法度……同時存在兩名右庶子。

所以說,沈溪非外調不可,不容拒絕!

“謝師不知能否面授機宜?”沈溪恭謹地道,“晚輩此行,心中不安,怕是有顧慮不到之處。”

謝鐸認真想過後,嚴肅地說道:“若你孤身前往閩粵之地,多有荊棘險阻。倒不若多招徠人手,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沈溪默默點頭,他非常贊同謝鐸的說法,若他孤軍上路,到了地方可沒法跟那些地方官周旋,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找幫手相助。除了要有能為他出謀劃策的,還有幫他做事的,最好能文能武……

可這樣的幫手不怎麽好找。

宋小城、馬九都算是他的得力幫手,但這二人勇則有余,謀有不足,最好找個有足夠頭腦的人來當他的幕僚。

蘇通和鄭謙本來可以,到底是舉人,有一定才學,可他們的才學都是很正統科舉教育出來的,文韜勉強湊合,武略方面就別想了。

沈溪不禁想到一個人,眼前突然一亮,這人應該是很好的幫手,不過這會兒這個人應該還在老家忙著鬧婚變呢。

不過離完婚,這人基本就要為自己的生計而奔波忙碌了……你想買園子種桃花,還不如跟著我出去闖蕩幾年,好歹算是“老相識”,雖然是不打不相識。

“多謝謝師提點。”

沈溪恭敬地向謝鐸行禮。

要說謝鐸對事情的判斷還是很精準的,也是年老成精,謝鐸首先就意識到地方的差事不好辦,或許是謝鐸自己就當過欽差,造訪過嶺南各處,對此深有體會。

朝廷派去的欽差,官職再大,也只是強龍,俗話說強龍難壓地頭蛇,就算底下那些官員暫時不敢跟你唱反調,但卻會處處給你設圈套、虛以委蛇,派到身邊來幫忙的人,許多都是添堵幫倒忙。

辦事還是要靠自己帶去的人。

人手方面,沈溪可以帶上宋小城、馬九和車馬幫的弟兄同去,甚至可以從汀州再招募點兒人手,畢竟有以前汀州商會的底子,人應該不成問題,但在財物方面,就需要沈溪自己想辦法了。

當下首先是要爭取東南沿海的鹽引販售權,就算不用太多,但至少也要保證養活一支兩三千人的隊伍。

要剿匪,就要涉及到戰場交戰,兩三千正規軍已是底限,若是人數再少,沈溪此行就幾乎是去送死。

有明一朝,東南沿海的鹽田可不少。

鹽業素來為國家壟斷,朝廷每年批一定的鹽引數量,由鹽道衙門出售給鹽商,再由鹽商拿著鹽引去鹽田自行提鹽,而鹽稅的收入是國庫的重要收入之一。

因為制鹽方式的落後,再加上鹽業壟斷嚴重,對民間私鹽打擊施行的是酷法,使得大明朝的鹽非常貴,一般百姓吃不起鹽,在一些內陸缺鹽的地區,人活到四十歲左右,白發蒼蒼者多不勝數,都是因為平日食用食鹽少的緣故。

沈溪既然身背“監理糧餉帶管鹽法”的職責,理論上兩廣和福建的鹽業他都可以監管,那從朝廷那裏批回來一批鹽引,作為軍費所用,屬於合情合理。

但販售鹽引不僅涉及到戶部的收入,還是地方官員牟利的一個重要渠道,朝廷不會輕易把鹽引的販售權交給他。

大明為了保證食言供應和課稅收入,在兩淮、兩浙、長蘆、河東等主要食鹽產地,分別設有六個“都轉運鹽使司”和七個“鹽課提舉司”,在劃定民戶的時候特別劃“灶戶”,世襲罔替來為大明朝來煮鹽。

每年朝廷批的鹽引數量是一定的,沈溪不能到了地方再跟鹽道衙門去討鹽引,必須要在出京城之前,從朝廷拿到批文,要走的途徑就是走通戶部的渠道。

這需要沈溪在京城各衙門之間走動。

對於一個並無多少官場資歷和人脈的官員來說,難比登天。

沈溪三月領了差事,四月初就要走馬上任,他在京城活動的時間已經極為有限。好在如今大明官場的陋習遠未到清朝那麽明目張膽,沈溪不用考慮“別敬”的問題,不然以他那點兒家底,光是在京官中打點一番,就能讓他賠得傾家蕩產順帶欠下一屁股外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