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五七章 變批發為零售

廣州府,驛館。

這天是沈溪定下的出售鹽引的日子,天剛蒙蒙亮驛館正門便打開,院子裏設好座位,驛館的人按照吩咐備好茶水,沈溪打著哈欠出來坐鎮,一直到日上三竿,仍舊一個人影都沒有。

別說是士紳和鹽商,就連個來看熱鬧的老百姓都沒有。

布政使司和地方府縣衙門憑借在廣州城的巨大影響力,愣是把普通商賈和百姓給震懾住了,讓沈溪的臨時督撫衙門成為了擺設。

沈溪端坐如常,一邊喝茶一邊打瞌睡,唐寅則急得來回踱步,看起來在這件事上他比沈溪還要用心。

唐寅走了半晌後,側身看著閉目養神的沈溪,終於忍不住問道:“沈中丞,現在是否派人出去廣而告之一下……這無人來買鹽引,鹽引可就要砸在督撫衙門手裏了……”

“廣東鹽場的鹽出不去,官府指定只銷售廣東鹽的地區的百姓可就沒有鹽吃了,若因此引發民亂,朝廷豈能善罷甘休?”

沈溪眯著眼打量唐寅,問道:“伯虎兄認為城中鹽商和士紳不知道這裏要販售鹽引,所以才不來?”

城中鹽商消息比誰都要靈通,當然知道督撫衙門如今行使的便是原來廣東鹽課提舉司的差事,負責出售鹽引,但因受到地方官府壓力,沒人敢來。

唐寅道:“那也不能如沈中丞這般坐以待斃,實在不行,倒不若如同沈中丞之前所言,讓驛館內暫時拘押的那些鹽商家屬花銀子前來購買鹽引贖人。”

沈溪神情泰然自若,用輕描淡寫的口吻道:“伯虎兄不要把事情想的那麽悲觀……如今尚未到正午,誰知道後續是否會有人來?就算不來,也不能把售賣鹽引當作贖人的條件,否則藩司、臬司衙門一定會向朝廷彈劾我,說我胡作非為,以官府的名義行那綁匪之事。”

“況且,就算這些鹽商被迫買鹽引回去,他們也大可當這是贖人的銀子,不會冒著得罪地方官府的風險去鹽場提鹽。”

唐寅之前還覺得沈溪強賣給鹽商鹽引這主意不錯,聽了沈溪的話,仔細考慮一番,又覺得沈溪說的不無道理,就算把鹽引強賣出去,那些鹽商也不敢去提鹽,誰會為了銀子得罪官府?

唐寅心中無比郁悶:“出主意的人是你,否定主意的人也是你,分明是在耍我嘛!”

沈溪好似沒事人一樣,喝過茶,眼看到了正午,站起來舒了個懶腰,道:“伯虎兄回客棧暫做休息,等午睡後再過來等候吧。”

唐寅道:“這都快火燒房子了,沈中丞還有心思午睡?”

沈溪笑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指不定午睡過後,這裏就人頭攢動了?哈哈,本官先進去吃午飯了,伯虎兄自便。”

唐寅氣得直想追上去踹沈溪兩腳,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他感覺自己就是那多管閑事的太監,也是這兩天所作所為讓他覺得心中有愧,居然對沈溪和督撫衙門產生了強烈的責任心,否則以他的性格,才懶得理會這些傷腦筋之事。

“你能吃得香睡得著,我就不能?你不急,我急什麽?”唐寅帶著氣憤,出了驛館正門,往不遠處的客棧行去。

驛館和客棧隔了不到半條街,唐寅在路上恰好可以觀察一下外面的情況。街道前後兩個街口確實有官兵設卡檢查,但官府卻派了不少人分散到街道兩側的茶肆和酒樓裏,一旦哪些士紳和鹽商不開眼到督撫衙門購買鹽引,暗中記錄下來,回頭立馬加以報復。

槍打出頭鳥,就算鹽商派人來了也不敢輕舉妄動,沈溪既然能想明白在出具大單鹽引下鹽場不得不放鹽,那些頭腦精明的鹽商同樣能想到,有的鹽商確實想買,但又不想得罪官府,如果只是一家兩家去買鹽引,鹽場同樣可以找理由不放鹽,買了也是白搭。

唐寅暗自嘀咕:“這是個無解的局,除非鹽引能大批出售出去,否則鹽場不會放鹽。可以如今的態勢,就算有幾個人跳出來買鹽引,還是無法做大規模。嗚呼哀哉,看來我要收拾行李準備回蘇州了。”

說是回去吃午飯然後休息,但唐寅卻先回房間收拾東西,想到南下以來的見聞,他又覺得有些舍不得。

男人都有功成名就一展所長的抱負,唐寅也不例外,以前他想的是科場揚名晉身官場,然後官運亨通。

可在科舉之途被堵上後,他已是許久沒有雄心壯志,生活愈發困頓不堪。

雖然跟著沈溪這一路頗為坎坷,自身還是被“綁架”而來,心有不甘,可在跟沈溪相處兩個多月後,他突然感覺到一種莫名的興奮,這是男兒功在社稷的抱負,就算不能在科場上揚名,同樣可以跟那些權貴相鬥,藩台、臬台、都指揮使、知府、知縣……

現在哪個人見到他都不敢小覷,不為別的,就因為他是督撫身邊的首席幕僚,就算是考中進士外放知縣,也沒他如今這般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