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二章 私鹽也是鹽

驛館內,一大清早便開始準備當天大批賣鹽引之事。

一些從遠地方聞訊趕來要買鹽引的百姓,等到了地頭卻得知這邊已經不賣了,聚攏在驛館門前久久不肯離去。

沈溪剛回來,朱起便上來稟報:“老爺,鹽場昨天夜裏依然沒有開門,如今鹽場外起碼雲集了三四千百姓,今日過去的人會更多……老爺,是否需要找人搗亂,趁機鬧事?”

沈溪斷然搖頭:“切不可鬧事。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衙門,恐怕正巴望百姓鬧事,到時候他們就可以名正言順拿人,一旦演變成民變,主要罪責在我身上。今天暫且不理會此事,百姓要鬧事,也要等到明日或者後天耐心告罄之時……讓人小心盯著。”

“是,老爺。”

朱起領命後匆忙離去,之前的分工中,他今天主要負責城外鹽場一片,馬九則負責鹽倉,唐寅留在驛館內接待當日可能會到來大筆購買鹽引的鹽商。

唐寅坐在空蕩蕩的官驛前堂飲茶,見沈溪身形出現在照壁前方,他也懶得起身行禮,只是嘴上打了個招呼:

“沈中丞,這都日上三竿了,為何您這時才回來?馬當家早晨過來說,昨日雨下得不小,鹽倉內許多鹽受潮,跟您請示如何應對。”

沈溪略微思索,不由燦爛一笑,難道這場雨是老天爺下來幫他的?

沈溪招呼親衛進來,吩咐道:“去城外鹽倉通知一聲,若有受潮的鹽包,一律拿出來放在空曠處,打開袋口,於日頭下曝曬。另派官兵守護好,不得發生哄搶鹽之事。”

親衛領命去了,唐寅有些驚訝地問道:“沈中丞這是想作出有鹽的假象?”

沈溪笑道:“本來就有鹽,談不上是假象,這次不過是因勢利導曬曬鹽而已。”

唐寅撇撇嘴,心想這是把我當傻子?你早不曬晚不曬,偏偏大批賣鹽引的時候曬,這是讓那些鹽商知道貨棧裏有大批鹽存在。

既然這些鹽被督撫衙門查封,隨時可以按照之前告示中說的,私鹽變官鹽。唐寅問道:“沈中丞不怕城外守在鹽場外的百姓,蜂擁而至,到鹽倉提鹽?”

沈溪道:“歷來的規矩,提鹽到鹽場,只要督撫衙門不開此門路,誰會想到鹽倉可以提鹽?”

唐寅琢磨了一下,是這麽個道理!

就算百姓知道鹽倉有鹽,也會想這是官府的鹽,跟他們從鹽場提鹽是兩碼事。不過他還是帶著幾分擔心:“就怕藩司從中作梗,引導百姓到港口,到時候鹽倉可招架不住群情激湧的百姓。”

沈溪一擺手:“伯虎兄提醒的是,鹽倉確實需要多派人手盯著,那就勞煩伯虎兄走一趟吧。”

唐寅一聽霍然站起,怒視沈溪……今天他起這麽早純粹是為了等沈溪給他發工錢,可沈溪從外面回來只字不提,還要派他去鹽倉這種辛苦的地方喝西北風。沈溪恍若未見,補充道:“伯虎兄可要盯緊了,若真有大批百姓前去提鹽,記得把人轟走,本官有些疲累,先進去補一覺。”

說完沈溪打了個哈欠,在唐寅怒目相向下往後院行去,唐寅郁悶不已。

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這會兒就算給他機會走,他也不甘心:“欠我三十兩銀子還沒給,憑什麽讓我走?我還想看看你到底怎麽把這出戲給圓回來。”

……

……

一上午,除了聚集在官驛外的百姓,沒見到任何一名大商賈。

驛館前院很是冷清,跟之前兩天門庭若市的境況形成鮮明對比。

連沈溪自己都沒到前面的院子去,督撫衙門只派了個帳房過去頂著,因為沈溪也知道不會有什麽人來。

誰都沒看懂沈溪走的這步棋,那些大鹽商雖然想來跟沈溪談購買鹽引之事,但問題是布政使司那邊下了死命令,誰來買鹽引,不但提不出鹽,以後也別想再做官鹽買賣。

鹽商都望而卻步。

而以前一些沒有門路而無法經營官鹽買賣的商賈,又或者是廣東地面上一些新崛起的商賈,這會兒雖然都蠢蠢欲動,但他們卻擔心這次買賣會賠得血本無歸,所以持幣觀望。

關鍵的一點,就是鹽場不肯放鹽。

不止番禺縣境內的興盛場鹽場,廣東鹽課提舉司和海北鹽課提舉司下轄所有鹽場如今都得到通知,布政使司衙門說不放鹽,誰敢頂著幹?

而沈溪的督撫之位看似在布政使司之上,但到底沈溪是管官的,管不了地方行政,沈溪無法直接幹預鹽場運行,鹽場也無須對督撫衙門負責。

沈溪在後院優哉遊哉地擺弄玉米和番薯幼苗,昨天一場雨對他來說可謂及時雨,雨後的試驗田煥發勃勃生機,一夜間田壟裏便綠油油一片,讓沈溪看了非常欣慰。

“老爺,那個不男不女的家夥被你的親兵帶來了,說是要見你。”朱山走到田邊甕聲甕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