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三四章 請罪

沈溪臉色陰沉地回到內堂,玉娘一直跟在他身後,見左右無人玉娘才小聲問道:“沈大人,六十貫即抄家是否太過嚴厲?”

“嚴厲?”

沈溪冷笑一聲,“本官有言在先,還給了他們充足的時間考慮和趕路,到如今都知錯不改,真當本官口出虛言?不按大明律令法度辦事,不嚴懲如何護朝綱立軍威?”

沈溪說出這番話時,玉娘覺得沈溪像是變了一個人,那麽的不近人情。但她很快意識到,變的並非是人,而是身份和地位。

沈溪仍舊如以往那般滿腹經綸,聰明睿智,任何事都能做到未雨綢繆,在沈溪面前,什麽困難都不稱其為困難。

沈溪與當初殺死宋喜兒一樣當斷則斷,從不拖泥帶水。

然而沈溪再也不是那個沒有功名在身的文弱少年,他如今已經是朝廷正三品大員,手掌一方生殺大權,沈溪不是不講人情,而是需要立威,否則沒人會對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郎言聽計從。

沈溪的不近人情算是權謀的一種,他要建立在東南三省的威望,必須做到賞罰分明,即便殺人抄家也不能絲毫皺眉頭。

“問罪抄家,自有人去做,本官如今有些疲乏了,準備到後衙休息。”沈溪說了一句,向玉娘下達逐客令。

玉娘很想問,如何處置江櫟唯,可她不敢問,沈溪鐵面無私同樣把她唬住了,這也是一種潛移默化威懾帶來的結果。

玉娘道:“沈大人連續行軍,又連夜審案,肯定疲乏不堪,奴家帶了幾個清白幹凈還算體面的丫頭在外,不妨由她們服侍大人更衣就寢。”

沈溪眯眼打量玉娘。

玉娘南下帶的隨從不多,但朝廷在地方有完善的情報體系及數量眾多的情報人員,玉娘身邊的人以女子居多,其中不少是被她買回來,可任由她發落。

玉娘曾不止一次提過要將雲柳和熙兒送給他,但他都沒接受,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玉娘又提出來。

“不必了。”

沈溪一如既往地拒絕,“本官出征在外,一切按軍規軍紀行事,豈能以身試法敗壞綱紀?玉娘若無落腳的地方,便留宿府衙西跨院的廂房!”

玉娘沉默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沈溪是在提醒他。

她現在把宋鄺等人的罪證交給沈溪,身份已經暴露,留在城中會有危險,而此時惠州府城內最安全的地方莫過於知府衙門。她感激道:“多謝沈大人厚意,奴家本無處落腳,便在府衙內借宿!”

……

……

沈溪從三月初六領兵出征,到三月初七深夜審結案子,中間沒有合過眼,此時他終於可以躺下來好好地睡上一覺。

才剛進屋子,沈溪便感到頭疼欲裂,整個人疲頓不堪。

也是近來籌算的事情太多,再加上休息不好,年紀輕輕就開始透支身體,他那小身板有些吃不消。

此時沈溪不願再浪費時間沐浴更衣,大老爺們兒沒那麽多講究,沾了床,閉上眼幾乎瞬間便進入夢鄉。他寧可到中午去街市口監斬前都不醒來,最好是別人把他擡上轎子,一覺醒來便監斬,監斬後繼續睡。

可惜才睡了不到三個時辰,他就被外面的喧嘩聲給吵醒了。

似有女人正跟守在門口的親衛吵架,聲音很大,似乎故意要驚醒他一般。

“何事?”

沈溪起來後頭仍感覺頭重腳輕,打開屋門問了一句,此時側院走廊裏,兩名親衛將端著木托的女人給攔下來。

那女人算是沈溪的老熟人,正是熙兒。

這丫頭脾氣一向不怎麽好,刁蠻任性,居然在知府衙門跟恪盡職守的親衛吵架,也是沈溪昨日準允玉娘帶著隨從在知府衙門落腳,親衛知道這是沈溪親自安排的,若別人敢這麽放肆,不是當場格殺,就是被下獄問罪。

沈溪是三軍主帥,他的安全乃軍中頭等大事。

木托上有茶壺、茶杯,還有熱氣騰騰的米粥、點心和腌制的菜蔬,看來玉娘“體貼周到”,叫人準備好一切,然後送過來。

至於玉娘是在廂房中開灶,還是到府衙廚房做出這些的,沈溪不得而知。

一名親衛道:“大人,這女人在外嚷了半天就是不肯走……”

兩名親衛臉上都是為難之色。

如果是男子還好解決,可偏偏是女子,男女授受不親,而這女人還是沈溪昨日特別吩咐讓接進府中居住的,熙兒越囂張,越讓人覺得她跟沈溪之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系,這要是督撫大人在外的“姘頭”,得罪了能有好果子吃?

“讓她過來吧。”沈溪轉身回房。

熙兒被準允進入沈溪的臥房,臉上帶著幾分小得意,她端著木托走進房間,親衛跟過來守在門口。

大門敞開,沈溪並未掩上房門,讓士兵知道他跟熙兒之間並無不可告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