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八八章 三老議兵

京城,劉大夏府邸,這天黃昏時時分來了兩位重要客人,分別是吏部尚書馬文升和內閣大學士謝遷。

馬文升是奉皇命過來跟劉大夏商討出兵之策,謝遷的差事與馬文升差不多,但他更像是來興師問罪。

朱祐樘病體仍未痊愈,吊著一口氣有一天沒一天,朝廷上下群龍無首。

大明到弘治年間,能人才俊輩出,這是大明中興燦爛的時代,也是有才學之人可以一展抱負的時代。朱祐樘作為弘治中興的領路人,此時病入膏肓,朝廷上下頓時一片陰霾。

皇帝自從生病後就沒再上過朝,見大臣都是在乾清宮寢殿內。朱佑樘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似乎皇位更叠要不了多久就會發生。

“……陛下屬意出兵河套,是在為太子登基掃平障礙,我等老臣更應為陛下分憂,將西北隱患徹底根除!”

馬文升老成持重,他是吏部尚書,掌握了所有官員的官帽子,用顯赫一時來形容毫不為過。但別人提及馬文升,卻總會想起他在兵部任上的豐功偉績。

土木堡之變後,大明幾十年對外作戰不勝,自馬文升開始才扭轉頹勢。

當然,劉大夏作為兵部尚書的繼任者,做的似乎比馬文升更加出色,當朝甚至有人開始拿劉大夏跟霍去病、李靖等人相提並論。

強漢盛唐既然都有驍勇的武將可以名垂青史,大明如今時值盛世,自然也得有才行,可縱觀大明這一百多年來的文臣武將,要說唯一一個能跟衛青、霍去病和李靖這樣功勞卓著的武將相提的,也就一個藍玉。

可藍玉是什麽人?那是罪臣!大明歷代皇帝就算敢為朱允文正名,也不敢給太祖欽定的要犯翻案。

好在到了弘治年間,先有馬文升,後有劉大夏,馬文升平的是哈密,劉大夏敗的則是韃靼,高下立判,別人更願意推崇劉大夏的功勞,其實是推崇大明弘治盛事,變相為弘治皇帝歌功頌德。

劉大夏道:“陛下談及西北之戰,追溯到庚申年吾從西北歸來,當時陛下曾問是否能將韃靼覆滅,但那時於喬上疏陛下,提出以寬撫、離間分化之策,利用韃靼內部的紛爭,收攏兀良哈等部族,使得其長期陷入分裂,無瑕南侵。”

“自此以後,陛下經年未曾提及西北時局,直到去年年底,陛下身體大不如前,這才重提西北舊事,多次傳召我進宮商討,偶爾徹夜商談,我心知陛下要為太子登基做準備,只得勉強同意……”

謝遷冷聲道:“時雍,你要助陛下平定河套,徹底解決邊患,那是你一片赤膽忠心,可為何要拉上沈溪小兒與你同去?”

劉大夏瞪大眼睛看向謝遷,顯得無比震驚,顯然沒料到謝遷已知曉此事。

馬文升看了看生氣的謝遷,又看向劉大夏,問道:“時雍,到底是怎麽回事?陛下不是派你出征嗎,為什麽與沈溪又有牽連?”

這下劉大夏面子有些掛不住了,他拿起茶杯,輕輕一嘆:

“陛下嘗問,庚申年可破韃靼,是以為何?吾便將當時可勝之要素提及,其中沈溪曾在榆林衛城外與韃靼騎兵一戰,是為戰引;之後他主動請纓與牛車火炮於榆溪南岸相助於我,是為後因;韃靼輕兵冒進,以至於前軍後軍首尾不能相顧,這是外因;將士撤守河岸並無退路,奮勇死戰,是為內因;榆溪河一戰可勝,天時居功其三,地利居功其二,人和居功其一,另外四成功勞,若說我將士記功三成,那沈溪必當記最後一功!”

謝遷聽劉大夏說得頭頭是道,最後把功勞分了分,什麽天時地利人和,只把一成的功勞歸在沈溪身上,旁邊馬文升居然還在捋胡子點頭應和,這讓他心裏越發氣不過。

“時雍,捫心自問,這可是你的肺腑之言?”

謝遷不滿地說道,“沈溪小兒雖滑頭機巧,但他頂著巨大的壓力出兵,於榆溪河一戰拼死搏殺,方使我大明三軍將士轉危為安,你就記他一成功勞?”

面對謝遷如此強硬的態度,劉大夏不由搖頭苦笑,馬文升知道謝遷是關心則亂,對此充分表示理解。

在沈溪面前,謝遷絕對老氣橫秋,無論是功名官位,謝遷都遠在沈溪之上,沈溪不是狀元嗎,謝遷也是狀元!

沈溪是翰林官,謝遷也是翰林,而且還比沈溪多做了幾十年學問的翰林,沈溪在謝遷面前隨時都得保持低調,不能耍滑頭。

但謝遷在劉大夏和馬文升面前,就完全是個有些不識相的“後生”。

馬文升和劉大夏,一個七十多歲,一個六十多,比謝遷這個五十多歲的“少壯派”更有資歷,所以三人間說話,馬文升和劉大夏總是盡量保持一種前輩高人的態度,而謝遷本應該跟沈溪對他的態度一樣恭恭敬敬,可事實是謝遷一向能說會道,罵人不帶臟字,再加上論才學,謝遷的確強過馬文升和劉大夏太多,以至於每次兩個老家夥面對謝遷這個“少壯派”,都會有一種有力使不上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