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二四章 哪壺不開提哪壺

彭余意外來投,讓沈溪感覺到一種危機。

現在看起來皇帝似乎非常信任他,一度不惜委任以延綏巡撫的高位。但這其實也是皇帝臨終前很容易生疑的時間段,再加上謝遷以死相逼將他留在京城,難免讓弘治皇帝心生介懷。

若事情東窗事發,那他很有可能會被下獄問罪。

暫且不論彭余是否真的有膽量將事情捅出去,沈溪不能不作防備。

彭余處事圓滑,留下來確實是個好幫手,但始終彭余現在已不是官員,如果以後安排在車馬幫做事,接受不了前後身份的反差,離心離德,那他就要小心事情敗露。

沈溪回到京城後的第三天,吏部的人沒有登門,倒是禮部的人找上門來了。

昨日在謝府,謝遷提到,皇帝將會派他到宮裏擔任祈福的差事。沈溪之前還有些犯迷糊,現在終於明白,原來是為皇後誕子祈福。

看起來弘治皇帝對皇後懷孕這件事極為重視,生怕出事,所以寧肯借助天地鬼神的力量。

沈溪在接差事的時候已經考慮清楚了,若皇後平安誕子倒也罷了,若難產導致孩子夭折,又或者是誕下女嬰不符合皇帝的期望,那他這個“祈願官”是否要被問責?

“大人,您如今剛從東南歸來,勞苦功高,先歇幾天再說吧。我等隨時聽從您的調遣,要準備什麽告天祭祀之物,只管吩咐,卑職定當效死命!”

禮部派來的是不入流的吏員,連品秩都沒有。

說是沈溪有點兒權利,手下有幾個人調遣,但這些人根本上不得台面,好在宮中二十四監中的神宮監也會提供協助,否則真不知道如何下手。

沈溪舉行的告天祈福儀式,說起來也是皇差,但充其量只是走個過場。

儀式進行時,不會有朝廷命官參加,按照沈溪的理解,完成祈福儀式的流程就跟一個人獨自耍猴戲差不多。

沈溪又擔任欽差,只是這次欽差幹的活有些扯淡,不過他倒是得到一項特權,那就是可以憑腰牌自由進出宮門。

舉行祭祀的地方,是在承天門內的太廟,之前弘治皇帝已經給了番僧和道士進出宮廷的權力,沈溪作為祈福者,自然也擁有相應的便利。

皇後預產期是在七月底八月初,沈溪這次的差事並不是很急,但必須趕在皇後分娩前完成,否則等孩子生下來,什麽都遲了。以現在朱祐樘的迷信程度,若皇後分娩期間出什麽差錯,又或者生的是女兒不是兒子等等狀況,追究責任最後查到是某人沒有如期祈福,那就不美了。

但話又說回來,就算一本正經祈福,最後皇後的生產狀況仍舊不合皇帝的心意,沈溪依然逃脫不了“祈福不力”的罪責。

總結來說,沈溪這差事做得好與不好,跟他行事沒什麽關系,而要看張皇後生產是否順利,是否滿足朱祐樘的期望值。

如果能一次生個男娃子甚至是雙胞胎,而且還都健康成長,那沈溪此次祈福任務就算是出色完成。

……

……

乾清宮。

皇帝病榻前,這天朱佑樘將內閣三位大學士以及七卿、五寺、通政使司等衙門的負責人叫來,商討國家大事。

皇帝病臥在床,已基本不問朝事,所有的事幾乎都是內閣票擬,司禮監批閱。

不過,即便弘治皇帝對朝中事務不管不問,但因為朝廷有一批能臣在,運作得也是井井有條。

劉健和李東陽都出席了此次召見,謝遷盡量不想搶內閣老大和二把手的風頭,所以他站在隊列後面,聽劉健向皇帝陳述近來朝廷的一些事情,然後就人事任免征求天子的意見。

“很好。”

這是朱祐樘掛在嘴邊的兩個字。

朝廷的確什麽都好,有他這個皇帝跟沒他這個皇帝似乎沒什麽差別,唯一讓人覺得不滿意的是一些老臣三番兩次請辭,弘治皇帝將這些奏本留中不發,請辭奏本一律束之高閣。

請辭的老臣基本都是在閑置衙門中待久了,升遷無望,便想早些告老歸田,其中聲名最大之人,當屬詹事府詹事吳寬。

吳寬今年六十九歲,當初在翰林體系官員中,他是跟程敏政、傅瀚齊名之人,三人都有機會繼任禮部尚書,或者入閣為內閣大學士。

但在弘治十二年禮部會試鬻題案後,弘治皇帝對程敏政之死耿耿於懷,以至於嫌疑最大的吳寬始終不能得到升遷,反倒是傅瀚當了一任禮部尚書,最後卻也是早早便退了下來。

吳寬到現在自知無法再得到弘治皇帝的信任,於是多番請辭,可惜都未得到準允。雖然如今吳寬還掛著東宮講官的名頭,但其實已經久不去給太子講課,太子的日常學習安排,基本都是由梁儲來負責。

此時正說到朝中這些請辭的老臣的情況,劉健將這些人的名字,一一向皇帝陳述,其實他自己也早有請辭意願,不但是他,內閣中李東陽同樣想告老,內閣鐵三角只有謝遷沒向皇帝上呈過辭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