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三五章 是為上策

雲伯接待上門的官員並非第一次,但如此出言不遜的,唯有謝遷。

謝遷話語中雖然未直接沖撞沈溪,但卻說出“睡醒到處亂跑”的話,分明有侮辱人的意味。

雲伯心中難免介懷,但他不敢發作,因為跟沈溪有來往的,基本上都是達官顯貴,輕易開罪不起。

“這位……大人,您找我家老爺,不知所為何事?”雲伯謹慎地問道。

“既不在家,那就罷了……等等,他幾時回來?”謝遷追問。

雲伯一臉為難之色:“這個……”

正說著話,卻見自前院月門過來個正在打哈欠的年輕人,謝遷頓時火冒三丈,這不是告之不在家的沈溪是誰?

此時沈溪剛剛睡醒,有些睡眼惺忪,看到門口有人,眯著眼打量一下,這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竟然是昨晚拿他當免費勞動力的謝遷謝大學士來了。

“謝閣老,這麽有閑暇,居然大駕登門?”沈溪迎上前,心中難免有些好奇,他本以為這會兒謝遷應該在內閣辦公,心中琢磨,莫不是自己幫謝遷把公事處理完了,以至於他現在無事一身輕事,居然有閑情逸致出來瞎逛?

雲伯一聽,便知道這位老大人果然不簡單,居然是當朝“閣老”,這位可是沈家的親家祖父,位高權重,他暗暗慶幸之前沒說出什麽冒犯的話。

謝遷打量還在揉眼睛的沈溪,道:“你小子,不是說不在家門嗎?若非老夫多問一句,豈不是跟你錯過,登門都見不著人?”

謝遷不是生氣沈溪怠慢,而是氣沈溪居然讓人撒謊,以為這是在特意針對他。

沈溪恭敬行禮,當是認錯,嘴上解釋道:“晚輩昨晚歇宿文淵閣內,甚為疲倦,回到家中便囑咐任何人皆不得打攪,賓客一律不見……閣老駕臨未及遠迎,實在是晚輩不知閣老會親自登門。”

謝遷本來一肚子的氣,但細細一想也就釋然了:“就算沈溪小兒能掐會算,也無法料到老夫會上門,他要欺瞞的明顯不是老夫。”

沈溪心中叫苦不叠:“真是不巧,本想睡醒後到外面吃飯,然後躲個清閑,未曾想過來跟雲伯打聲招呼,竟然會遇到謝老兒,這下可好,被他逮個正著,連避開都沒借口了。”

其實沈溪還真的推算到謝遷可能會上門,主要是根據那份奏本做出的判斷,無論謝遷是否有膽量將奏本上呈,奏本中的內容都有些聳人聽聞,所以謝遷會親自或者是找人來家中通知,讓沈溪給個合理的解釋。

沈溪怕謝遷又指使他做事,幹脆讓雲伯告知所有訪客自己不在家,本想睡醒後到外面吃過飯,直接從東華門進宮處置內廷祈禮之事,誰想自己卻自投羅網。

見到謝遷,沈溪只能自認倒黴,恭敬地請謝遷到家中談話。

沈府前院正堂,沈溪等謝遷在正中的太師椅上就坐,他才選擇在旁邊落座,謝遷擡頭打量謝鐸為沈溪題寫的匾額,心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沈溪找謝鐸題匾而不找他,分明看不起他這個當朝閣老。

沈溪不知謝遷有如此古怪的思法,等雲伯送上茶水後,才行禮問詢:“閣老登門,不知所為何事?”

“明知故問,老夫來找你,還能談及何事?一早那份三邊總督佐二官上奏安置邊塞牧民的奏本票擬,到底是怎麽回事?”謝遷黑著臉問道。

沈溪道:“閣老見諒,晚輩只是想借閣老的手,提點朝廷,防備韃靼人南下,若陛下因此而加以怪責,晚輩只能說抱歉了!”

謝遷惱羞成怒:“你小子,跟老夫裝糊塗是吧?現在實話告訴你,西北確實發生了戰亂,韃靼人南下劫掠邊塞,如今三邊已全面戒備!”

“哦。”

沈溪微微點頭,“弘治十三年後,邊塞毀壞的城塞,不是曾下撥專款予以修復嗎?為何……”

謝遷接過話頭:“你是想說,為何修復好的城塞,到韃靼人南侵時又都形同虛設?這你要問的不是老夫,而是邊關那些蛀蟲!好了,不跟你探討韃靼人如何扣關而入,現在我就想問你,你是如何猜測到這一切的?還有,韃靼人下一步是否會騷擾後即撤兵,掠奪一通北遁大漠?”

沈溪沒有回答關於自己是怎麽猜測到的問題,而直接就謝遷第二個問題作出回答:“韃靼人此乃以攻為守,換做閣老是韃靼可汗,發現大明備戰疏忽懈怠的情況下,會輕易撤兵嗎?”

謝遷一拍桌子,道:“為何不能撤?我大明數十萬將士陳兵邊塞,幾百門火炮虎視眈眈,將士配備火銃、箭矢、矛、盾等利器,足以令韃靼人望而生畏!他們難道不怕後路被斷,有來無回?”

這問題問得好,至少沈溪也是這麽認為的,但怎麽聽都跟“我泱泱中華豈不如彈丸小國”的論調一樣,聽著振奮人心,但理想跟現實終歸有所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