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四章 今非昔比

離開安慶府,船隊沿著長江逆流而上,沈溪心中所想,是自己如何去面對江贛、湖廣兩地的藩王和勛貴。

雖然名義上沈溪是這兩省的最高軍政長官,但其實地方各自為政,他只是起到居中協調的作用,很多實際權力並不在他手中,兩省該怎麽運轉就怎麽運轉,大事小情基本不用跟他匯報商量。

而這兩省的藩王和勛貴,就好像超脫官府自上而下體系的存在,這些人沒什麽實權,社會地位卻極高,但在成祖之後,藩王的日子不好過,經常被朝中大臣挾制,尤其是他們的俸祿和糧餉,朝廷一旦有什麽事,就可能拖欠。

如果是官員的俸祿,一時間不到位通常只能悄悄忍受,而藩王卻仗著自己是皇親國戚,勛貴也因為是世襲罔替的爵位,會公然跟朝廷叫板。

大明跟韃靼人一戰後,地方拖欠藩王、勛貴和官員俸祿的問題必然十分嚴重,沈溪料想自己抵達武昌府後就要著手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

經過三天行船,沈溪抵達長江沿岸重鎮九江府治所所在的德化。

九江府位於江贛最北部,贛、南直隸和湖廣三省交界,號稱“三江之口”與“天下眉目之地”,素有“江湖鎖鑰、三省通衢”、“鞋山鎮鄱湖、雙鐘勝帝都”、“江湖都會,水陸通津”之稱。

九江府治所所在的德化,古稱潯陽、柴桑、江州,經濟發達,到明朝中葉已經隱隱晉升為全國“三大茶市”和“四大米市”之一,是江南地區有名的“的魚米之鄉”。

沈溪作為兩省督撫,抵達九江府治所後,理應上岸視察,但因此時他尚未到武昌府履職,這個行程被他取消。

沈溪不準備進入德化縣城,只想在碼頭附近的官驛住一晚便繼續上路,但地方官員和衛所將領卻不知。

打前哨的人員前幾天就抵達了九江府,將沈溪即將到來的消息告知,地方官員和將領,老早就準備好迎接儀式。

沈溪作為對韃靼之戰的絕對功臣,如今在大明各地方官員眼中的地位非常崇高,九江府縣兩級官府為沈溪準備好了長席,不但會隆重宴請沈溪,所有跟隨沈溪到來的侍衛和隨從都會盛情款待。

城中士紳齊聚碼頭,老百姓則在縣城北門內外列隊等候,準備給督撫沈大人接風洗塵。

沈溪抵達九江府城以北的潯陽江碼頭時已經臨近黃昏,九江知府張航以及本地官紳數百人已在碼頭等候多時。

張航如今四十出頭,在九江知府任上已滿三年,如今正接受吏部考核,很可能會調到其他地方任職。

見到本省督撫,張航自然無比巴結,親自安排人手為沈溪刻好歌功頌德的牌匾,此時就等候在碼頭外面,只等沈溪下得船來,就燃放鞭炮,敲鑼打鼓大肆歡迎。

沈溪原本就沒打算進九江府城,更何況如今到了自己的地頭,根本就不用顧忌太多……我的地盤我做主,我想進城就進,不想進就不進,誰能把我怎麽著?

沈溪下了船,身前身後簇擁的侍衛不少,但碼頭上迎接的人似乎更多,等九江知府張航走到沈溪面前,向沈溪恭敬行禮後,沈溪看了一眼碼頭上人頭攢動的景象,問道:“張知府,你這是作何?本官只是上任途中偶經此處,何至於要如此勞師動眾?”

張航陪笑道:“沈大人,您乃翰苑之臣,地位尊崇,不知此等窮鄉僻壤之地的習俗,每逢大人物到來,闔城百姓必拖家帶口出迎。九江子民從未曾見過督撫大人,都等著瞻仰您的風采,向您請安問好!”

張航說著,想往沈溪身前湊,似乎有什麽話要單獨跟沈溪說。

跟隨沈溪南下,準備抵達武昌府後再折道廣州府的馬九走上前,擋在了前面,阻止張航靠近。

張航見狀連忙後退一步,連沈溪身邊一個隨從都不敢得罪。

沈溪揮揮手道:“本官說過了,只是居住在碼頭的驛館內,暫且就不進城了。明天一早我就會繼續乘船上路,趕赴武昌府,時間緊急,恐無暇與本地士紳聯誼。來人啊,開路!”

此時此刻的沈溪,顯得非常不近人情,對此張航頗為無奈,連準備好的牌匾都沒辦法送上。

張航身後跟隨他一起前來歡迎督撫的幕僚和鄉紳,都在等張航為他們引薦朝中鼎鼎大名的沈中丞,結果張航沒把人請來,眼睜睜看著沈溪帶著人往臨近碼頭的江岸驛館而去。

這下在場的官員和士紳都急了。

因為之前為了迎接沈溪,地方官府做足了功課,籌措的銀子遠多達數千兩,就是為了能讓沈溪到九江府後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張航回到人群中,一名年老的士紳走了過來,問道:“張知府,您看這如何是好?”

張航本來就一肚子火氣,聞言怒道:“你問本府,本府問何人?難道你未瞧見沈大人根本就不加理會,直接前往官驛嗎?這位可是堂堂的沈中丞,連藩台大人見到也得畢恭畢敬,豈是你等說見就能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