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三章 大權在握

看樣子,要讓沈溪改座已不可能!

作為新任總督,沈溪一上來就給在場的官員和士紳出了道難題,就算在場每一位都“久經戰陣”,也架不住沈溪給予的強大壓力。

好在郭少恒有頭腦,招呼了一下,讓兩桌客人對調,就此落座,至於誰靠得沈溪近一些誰又離得遠一些都沒太大關系。

以前想盡量坐得接近沈溪的,現在反而想保持距離,免得因為觸怒沈大人,而遭致無妄之災。

郭少恒作為宴席主持人,等所有人都落座後,便讓布政使司衙門自武昌府教坊司請來的歌姬給賓客倒酒,等滿上後他舉起酒杯,道:“沈中丞,在下謹代表湖廣官紳百姓,恭迎您駕臨,先幹為敬!”

沈溪這邊酒杯還沒拿起,郭少恒那頭已經仰面幹下,只能搖搖頭,苦笑著飲下一杯。

到第二杯上,郭少恒才與在場官員和士紳,一起為沈溪敬酒。

沈溪擡頭看了看,本不想再喝酒,但為了應酬,他不得不又飲下一杯。

酒過三巡,眾人相繼坐下,郭少恒仍舊站在那兒,笑著說道:“沈中丞,您新到地方,對湖廣的風土人情不甚了解,在下不及跟您詳加介紹,且在下非湖廣人,若以後您對地方上的情況有何不解,只管問詢在座士紳便可!”

郭少恒自稱“在下”,意思是他今日不是以官員身份出席,而是把自己當成了普通人。

但沈溪卻不會跟著自降身價,他如果太過平易近人,地方官員和士紳就不會怕他,甚至可能給他使絆子。

這年頭,就是比誰的拳頭大,沈溪當過督撫,從閩粵之地得來的經驗教訓,官員多有敷衍上司和欺善怕惡的心態。

沈溪道:“本官履任地方,該知道的自然會知道,如果真有什麽情況不清不楚的話,本官也不會客氣!”

郭少恒笑著點頭,又為沈溪引薦同桌中並非官員的二位:“沈中丞,單獨為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武昌府文家家主,文琴竹文老先生。這位是襄陽府鐘安鐘老先生……如果您有什麽事情,可向二位老先生求教,必有所收獲!”

兩名鶴發童顏的老者,慌忙站起來給沈溪行禮。在場這麽多人中,沒有官職在身還能列入首席足見身份地位不一般。

沈溪細細一想,大概便明白了,他沒有起身,而是擡頭看向二人,問道:“二位中哪一個的家族經手茶葉生意?”

文琴竹和鐘安明顯一怔,郭少恒已代為回答:“回大人,是文家!”

沈溪再次問道:“那鐘家就是經營官鹽買賣的咯?”

郭少恒苦笑一下,解釋道:“中丞大人,很多事並非如此界定,地方士紳多少都有經營柴米油鹽買賣,為朝廷課賦增收,安定一方做出了傑出貢獻。在場士紳中有許多其實也在做這些買賣,並非文家和鐘家專營!”

沈溪點頭,一些事其實不用別人點撥,他在官場多年履歷豐富,當然明白其中的奧秘。

在粵省時沈溪就清楚,大明鹽茶經營由朝廷壟斷,施行的是引鹽法和引茶法,除了特定官商外,沒人能經營這一行當。

地方上經營鹽、茶的官商大多屬於世襲,幾代人都負責一地的鹽茶買賣,一級壓一級,就好像傳銷,頂層利潤最豐厚,逐級攤薄,到底層的鹽商、茶商基本已經沒什麽利潤可言,因為官府在地方上有鹽茶指導價,街面上商賈賺的都是辛苦錢。

像文家和鐘家這樣作為湖廣一省鹽、茶買賣頂層的大商賈,利潤極為驚人,由於長期紮根地方,廣羅關系,可謂貨真價實的地頭蛇,手頭的權力不小,甚至可以用銀錢和財貨到京城或者南京走動,左右地方官的任命。

而新官到任地方後,不敢公然得罪他們,甚至要刻意巴結,求一個相安無事。

而這些大商賈作為回報,每年都會在三節兩壽為官員送去財禮,求的是心照不宣,幾代人經營下來,關系網可謂錯綜復雜。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些世家大族就好像營盤一樣,迎來送往,接待形形色色的官員,就算有清官不收受財禮,也不會跟這些官商作對,因為按照儒家的中庸處世態度,大家相安無事,沒必要撕破臉皮,最後鬧出個魚死網破。

鹽茶專營制度乃是太祖欽定,官員想改變的話困難重重,世家大族也不怕官員到地方後亂來,他們隨時可以請動禦史言官到朝廷彈劾官員。

如此一來,官員們誰都不敢貿然對這些官商下手。

可沈溪卻不同。

沈溪在粵省時,為籌措剿匪軍費,一意孤行,改引鹽法為票鹽法,大小商賈有鹽引就可以運銷食鹽,如此一來專營便改為公營。

沈溪此舉遭遇了極大的阻力,但他有改革的魄力,當然主要還是因為當時他實在被逼得走投無路,實屬破釜沉舟的無奈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