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二〇章 權力核心

這段時間謝遷安心留在家中,除了回京那天見過劉大夏一面,再就是接見前來謝府問候的王華,但王華很識趣,沒有問謝遷南下目的。

但今日李東陽登門,謝遷便感覺壓力巨大。

因李東陽年長兩歲,在內閣的地位又比謝遷高,二人雖是至交好友,但謝遷覺得自己的事情很難瞞住李東陽,心裏實在沒底。

李東陽帶著禮物而來,一幅他自己畫的山水畫,上門題有一首小詩《薊門煙樹》:薊丘城外訪遺縱,樹色煙光遠更重……這是李東陽三個月前的作品,一經問世便叫好聲不絕,帶著這幅畫上門,足以顯示其誠意。

除此之外,上門還得有個由頭,李東陽打著的名號是內閣有要事無法決斷,特前來跟謝遷商議,他拿來的奏本,全都是這段時間陸續被司禮監駁回的票擬,足足有五六份之多。

老友登門,謝遷再怎麽忌憚,也只能以禮相待。

謝府書房,未等李東陽開口,謝遷先表明自己的態度:“賓之此番前來,敘舊可以,問奏事也可,但唯獨不可談及某南下公事。若賓之執意而為,現在便可離去,因為某絕對不會透露只字片語!”

李東陽老謀深算,施施然坐下:“愚兄此番前來,乃問計賢弟奏本事……於喬不在京這幾月,內閣運轉遲滯,有許多公文積壓,少了以往那種如臂使指的流暢自如感。內閣離不開於喬,望賢弟早日回歸……”

李東陽平日不太喜歡恭維人,但這次他把謝遷捧得很高,表示謝遷在內閣不可或缺。

謝遷心情略微放松,接過奏本,一份份細細端詳,頓時覺得這工作無比熟悉……這正是他以前每天都要做的,朝中大小事情都要做出批復,等於是代天子處理政務,儼然是以一人決定天下事,有一種天下大勢盡在掌控中的錯覺。

看完奏本,謝遷搖頭感慨:“不知覺離京數月,再接觸奏本,竟有親切之感。做了半輩子翰林官,突然外出執行公務,心力交瘁,方感覺做閣臣其實也不錯!”

李東陽好奇地問道:“莫非於喬南下,有什麽秘辛不成?做的工作跟閣臣全不相幹?之前陛下可不是如此說法……”

謝遷正要矢口否認,突然想到,皇帝從未對他到地方做什麽事向朝臣有過交待,現在李東陽分明是在套他的話,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心想:“還好我腦子裏有一根弦,時刻提醒,這才沒中賓之的圈套!”

謝遷整理了一下思緒,笑著說:“若賓之想誆騙某,騙取口風,請免開尊口!某這幾月雖然奔波勞碌,但所做大抵對家國有益,並非是被投閑置散。倒是賓之在朝中協助劉少傅主持票擬,勞苦功高……”

此後,謝遷便對自己南行之事三緘其口,無論李東陽怎麽旁敲側擊,都無法獲得有用的信息。

李東陽就算猜出太子真的南下了,而謝遷也的確為找尋太子出京,但沒有謝遷的“口供”,光靠猜測無濟於事,根本沒法證明太子胡作非為。

說查明真相是為太子著想,可以讓皇帝加強對太子的教導,讓太子循規蹈矩,不再犯錯,但其實是為突顯文官集團在朝中的地位。在這一點上,劉健和李東陽都是有私心!

謝遷也有私心,他的目的非常簡單,就是要幫助沈溪,扶持太子,輔佐皇帝。若保守秘密便能維護皇室尊嚴,維護朝局穩定,謝遷自然怎麽都會努力做到。況且,隨時跟皇帝站在一條線上,自己的仕途也能落得個善始善終,不至於被遷怒。

至於劉健和李東陽是否會被朝廷怪罪,那又另當別論了。

謝遷回朝,對於沈溪來說是一件好事,如此他在國家的權力核心層又重新有了政策方面的支持。之前沈溪發到京城關於湖廣地方叛亂的奏本,終於有人可以為他票擬,交由司禮監定奪,再由朝廷下發公文,讓地方上籌措糧草物資。

但實際上沈溪已提前上路,有沒有新的糧草輜重在他看來已不那麽重要,畢竟兵馬已向寶慶府進發,再談糧草的問題有些來不及了。

而且,沈溪始終認為,手頭上這些兵馬已足夠應對地方叛亂。

一位總督,兩位都指揮使,就差把湖廣行都指揮使司指揮使一並叫來,湊一桌麻將了,堂堂兩省總督親自前來湖廣西部和南部平叛,原本就有大材小用的嫌疑,連沈溪自己也覺得有些憋屈。

我好歹是在宣府和京城跟韃靼人交戰,金戈鐵馬立下赫赫戰功的大人物,你讓我來大明犄角旮旯的荒山野嶺,跟地方少數民族叛軍交戰?這不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

但沈溪治下出現叛亂,且當初朱祐樘讓他到南方履職時,明確指出湖廣可能會有亂事需他平定,現在連州府都已失守,如果他再不上陣實在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