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六章 兜兜轉轉

呂氏被所有人盯著,有些畏縮,畢竟這是在整個大家族聚集的場合。

之前就算是在李氏一脈聚攏商談的時候,呂氏也不敢站出來說話,只是她現在知道,如果此刻不站出來說話,那養沈明文夫婦的將不再是沈家,而是沈永卓和她,以她千金大小姐之身,要當一個家庭主婦,照顧好逸惡勞的公公婆婆,這讓她難以接受。

不想落入夢魘,只有靠自己爭取。

呂氏被周氏當眾指責“沒個分寸”,也不氣惱,因為她知道,按照三綱五常來說,在這種場合,作為晚輩,還是媳婦這樣的“外人”,根本沒資格出來說話。

連三品誥命在身的謝韻兒都很識相,就算心中有諸多想法,也不站出來說三道四,因為這是沈家的事情,作為孫媳婦,不能輕易摻和。

呂氏道:“嬸娘教訓的是,侄媳婦在這裏給您賠禮認錯!”

說完,呂氏恭恭敬敬來到周氏身前,鞠躬道歉,如此一來,周氏就不好說什麽了。

周氏原本是個逆來順受的角色,她後來之所以變得潑辣,是想要保護自己的丈夫,保護兒女。

那時沈溪還小,丈夫又對李氏言聽計從,她只有自己站出來頂起家裏的大梁,她的潑辣,完全是被形勢所逼迫,其實她還算是通情達理,不會真正跟一個誠心向她認錯的晚輩一般計較。

周氏一撇嘴:“就算你認錯,這場合,也不該由你來說話!”

雖然依然是在教訓,但語氣明顯軟化許多。

呂氏道:“嬸娘說的是,這種場合,侄媳婦的確不該站出來說話……但奴家既然嫁進沈家門,便是沈家的一員,有必要說出自己的想法,這也是為沈家的利益著想,嬸娘覺得呢?”

周氏畢竟沒讀過書,跟人以潑婦的姿態吵架,她能做到言辭犀利,但要真正跟人用文縐縐的口氣講理,她就詞窮了。同時呂氏說這話,原本就沒太大毛病,如果不是糾結於封建禮法,呂氏出來說話完全可行。

沈明連道:“你是……長房媳婦?真有本事……不過什麽場合都有女人出來說話,也難怪……嗯……”

話說了一半,剩下的半截沈明連咽了回去,其實他是想說,難怪外間傳聞沈家陰盛陽衰,但這話不那麽中聽,沈明連也就沒說下去了。

周氏不教訓呂氏,反倒是沈明文嗆聲了:“女流之輩出來說什麽?這家裏幾時輪到你說話了?回去!”

沈明文是個傳統守舊、好吃懶做的老古董,他覺得呂氏說話影響到他在家裏的權威,也不管這是自己的兒媳婦,上來便以喝斥的口吻讓呂氏回去。

但呂氏好像沒聽到公公發話,仍舊站在原地,拳頭握得緊緊的,眸中帶著一抹堅毅之色。

越是沈明文夫婦所厭憎,周氏就越喜歡,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周氏雖然不懂什麽大道理,但這淺顯的道理她卻知道,所以當呂氏被沈明文斥責時,她便忍不住出來幫呂氏說話了:

“女流之輩怎麽了?大伯說話不中聽,那就讓侄媳婦出來說兩句,也未嘗不可……咱沈家也該聽聽小輩們的意見,總是長輩說話,不問問小輩的意思,就這麽貿然把大事定下來,終歸不好。”

王氏道:“老幺媳婦,感情不是你兒媳婦失禮,所以站著說話不腰疼!?”

周氏笑道:“我兒媳婦,那可是朝廷三品誥命,以為隨便就能跟你們說話?她可是我兒的賢內助,難道上不得台面?兒媳,既然現在長孫媳婦出來說話,你也可以說說,為娘正好到後面坐坐,喝口茶,就當聽聽小輩的意見!”

如果不是周氏準允,謝韻兒絕對不會走出來發言,但現在就算周氏給了她機會,她也不想開口。

呂氏可以拉下臉來說話,是因她被逼上養家糊口的絕路,而謝韻兒則更像是看客,純粹是來湊熱鬧,很多事她不想隨便發言,讓別人非議她不識大體。

呂氏不管沈明文夫婦反對,直接道:“無論是哪位長輩,又或者列祖列宗,都希望看到我們沈家中興,太爺和太夫人故去前,都曾囑咐過,沈家不得分家,難道各位叔伯和嬸娘都不記得了?”

沈明連道:“話是這麽說,但有些事可不這麽簡單……侄媳婦,你進我們沈家門時間不長,照理說一些事不該你來過問……你們這一脈,是嬸嬸一人帶起來的,她生前不許分家,你們都沒敢分,但現在她已故去,如果家裏實在過不下去,要分家,衙門也是準允的!”

“但現在不能分!”

呂氏道,“七叔在外當官,且官做得越來越大,此時言分家,於他朝中聲望有損。身為當世大儒,當以忠孝仁義為立身之本,糟糠之時家聚,功成名就後各奔前程,這可是仁者之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