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五章 弘治十八年

京師,紫禁城。

這一年春節,對於大明皇室來說未免有些愁雲慘淡,弘治皇帝的病情一直未見好轉,雖然張皇後信任司馬真人,讓其在皇宮多次“施法”,但均未奏效,病情持續惡化,到大年三十這一天,已處於彌留階段。

弘治十八年便在此時到來。

朱厚照最初對自己的父親沒多少擔心,就算張苑在他面前告狀,說了不少司馬真人的壞話,但朱厚照仍舊保持對司馬真人的信心,他覺得有司馬真人在,老爹的病情必然能逢兇化吉。

但這種信念,在正月到來後,便不再保持。

正月初一,朱厚照一大早便起來,去跟父母行禮問安。按照以往的慣例,一家人會合後,會一起前往慈寧宮,向王太後行禮問安。

可惜在坤寧宮,朱厚照未見到父親的面。張皇後看著兒子,沒來由就抹起了眼淚,這讓朱厚照有些慌張。

朱厚照問道:“母後,父皇的病情到底怎樣了?司馬真人不是說,只要能將邪魔驅走,父皇的病情就能好轉嗎?”

張皇後嘆息:“皇兒,司馬真人是這麽說過,但後來他又說,你父皇的病不單單是皇宮中的邪魔所致,更多的是一種命數……朱家的列祖列宗似乎不想讓他在塵世間多流連……”

朱厚照皺著眉頭問道:“母後,這話是什麽意思?”

張皇後泣而不語,旁邊蕭敬解釋:“太子殿下,皇後的意思是……陛下可能已經……不行了……”

朱厚照怒道:“什麽不行了,蕭公公,這種話你都敢說,信不信本宮現在就治你的罪?母後,到底是怎麽回事?父皇不是好好的嗎?待會兒我要去給父皇請安,母後,讓孩兒過去看看吧,孩兒保證過去後不會打擾父皇休息!”

朱厚照發現母親一直在哭,便感覺事情不簡單,尤其蕭敬這樣謹言慎行的人不會輕易說喪氣話,這讓他感覺一陣緊張。

張皇後道:“皇兒,你別過去打攪了,幾位太醫正在為你父皇診治,司馬真人也在那邊幫忙,等他們拿出結果後再說吧……”

朱厚照整個人都傻住了,他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父親的確快不行了,此時他已將父親早點死掉自己就可以當皇帝胡作非為的願望拋到九霄雲外,眼中不知不覺蓄滿淚水,口中喃喃道:

“不會的,不會的,父皇春秋鼎盛,怎麽會突然就不行了!?一定是你們在騙我,對不對?”

“皇兒!”

張皇後原本想喝斥一句,但看到朱厚照滿臉都是眼淚,終於忍不住,抱著兒子的頭嚎啕大哭起來。

……

……

弘治十八年,正月初一,謝遷在下人的吵嚷聲中起床。

謝遷一邊讓金氏服侍穿衣,一邊沒好氣地道:“大過年的也沒個輕省,正月初一到上元節不都是休沐?宮裏又出什麽事了?”

謝遷有生氣的理由,昨夜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團圓飯,心情放松之下難免多飲幾杯,守歲時早早倦意就來了,於是到金氏房中過夜。誰想還沒睡個囫圇覺,就被宮中來人打攪。

金氏道:“老爺,怕是宮裏有急事!”

謝遷瞥了妾侍一眼,道:“能有什麽急事?年底幾天我都在內閣輪值,該處理的事情基本都處置妥當了……莫非又涉及軍事?”

說著話,謝遷穿好衣服出門,還未到前面的正堂,便見司禮監兩位值事太監神色匆匆地等候在了月門前。謝遷連忙上去問詢情況,但兩名太監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一個勁兒地催他趕緊入宮。

“勞煩兩位公公稍候,老夫稍微收拾一下便出來!”

謝遷沒有著急走,他先到徐夫人房中,把自己的朝服整理了一下,順帶向徐夫人做出交待,府中不用再準備拜年事宜。

身為內閣三老之一,加之余姚在京當官、讀書的人不少,大年初一這天總會有人前來拜年。謝遷既然要進宮,自然要跟家裏人說清楚,不能讓客人空等,因為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歸來。

謝遷乘馬車到了大明門,因為年底下了幾場雪,大明門周邊積雪很深,很多宮人正在清掃。

謝遷裹緊衣服,下車後正要往宮裏走,忽然看到劉健正在下轎,他等了幾步,一直到劉健過來,才一起入宮。

謝遷問道:“劉少傅可知曉宮中發生何事?”

劉健道:“多半是陛下的病情……”

謝遷突然醒悟過來,心想,我怎就沒想到,陛下之前不是一直生病麽?為何這次陛下臥病不起,我都沒怎麽留心?哦,多半是因為陛下這幾年身體狀況一直不佳,斷斷續續幾場大病下來,我這做臣子的似乎都習慣了陛下龍體違和。

二人一路到了文淵閣,適逢李東陽輪值,劉健本想問問留宿宮中的李東陽,以為他知道的消息更多些,誰知道李東陽對乾清宮那邊的情況也不是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