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七三章 肆無忌憚

朱厚照在紫禁城過著安定的生活,當太子和當皇帝最大的區別,在於是坐在簾子前面還是後面聽政。

大部分朝事,朱厚照都不太懂,尤其涉及到朝廷各種統計數字,他更加蒙圈,大明各行省一天的糧食消耗是多少,國庫多少結余,每年的收支情況,各衙門分配開銷等等,這些事對朱厚照來說都好似聽天書一般。

朝堂上說的,熊孩子有大半聽不懂,這些事他沒法參與,只能聽下面朝臣說。

至於能聽懂的,劉健和李東陽等人未必會給他發表意見的機會,這就造成一個結果,無論懂或不懂,都沒有話語權。

偶爾一兩件事由他做主拍案定奪,他還會沾沾自喜,感覺自己已經成為朝堂的主宰,任何事情都能說了算。

西北用兵的朝議結束,謝遷尋機會到乾清宮覲見朱厚照。

謝遷準備將之前弘治皇帝在世時,關於朝廷與韃靼亦思馬因部談和的秘密告知朱厚照,謝遷不想讓之前弘治皇帝跟朱厚照的旨意違背,不然經他之手派出去和談的大臣就會非常危險,而且會讓大明陷入出爾反爾的難堪境地。

朱厚照在乾清宮正殿會見謝遷,謝遷單獨奏稟,司禮監太監蕭敬並不在場,陪同朱厚照出來接見謝遷的是張苑。

張苑也知道自己沒有參政議政的資格,並未侍立在朱厚照身後,而是站在殿門口,如此誰也不能指責他的不是。

朱厚照看著謝遷,問道:“謝先生,您有事麽?看您好似很急,是不是西南戰事有什麽變化,在朝堂上您不方便說?”

謝遷道:“回陛下,老臣並無西南相關奏報,只是……先皇在世時,曾對西北之戰下達過諭旨,叮囑老臣照辦。但先皇突然駕崩,很多事未來得及跟陛下交托,老臣此來是為將先皇的意思轉告!”

“先皇?什麽事?”

聽到跟沈溪無關,朱厚照有些不耐煩了。

每當朝臣提及弘治皇帝,熊孩子總覺得自己又要被壓一頭,內心就會帶著一股抵觸情緒,這也跟劉健和李東陽等人總將先皇掛在嘴邊有關。

如今朝中當權之人,都是弘治皇帝賜予的權力,按照忠君思想來說,現在朱厚照作為新皇說一不二,江山都是他的,但朝臣卻不想直接將朝政控制權拱手相讓,便以孝宗托孤這件事作托詞。

提及孝宗,就好像是為了讓朱厚照屈服,因而“先皇”在朱厚照這裏已經成為忌諱,誰提跟誰急。

謝遷大致將事情說了一遍:“……先皇將西北之事交托老臣,命老臣暗中找尋和談之人前往延綏,至正月和談使臣已至榆林,如今尚未有結果,若此時大舉出兵,怕是於西北邊塞安定不利,戰端重啟後,勞民傷財……”

朱厚照帶著一股情緒傾聽,無論謝遷說得多麽言辭懇切,都無法讓他引起共鳴。

到最後,朱厚照有些聽不下去,一擺手:“行了行了,謝先生,先皇的決定那是先皇的事情,現在朕已經跟眾卿家商議好,不僅要出兵,而且還要大舉興師……”

“這些韃靼人實在太可惡了,朕本以為之前我大明贏得京師之戰,他們會乖乖地夾著尾巴逃回草原,從此不跟大明為敵,現在倒好,回去沒幾天,又開始出來鬧騰。這正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謝先生說這些沒有什麽意義,朕決定的事情不會再作更改!”

朱厚照對於出兵之事非常熱衷,一來因為這是他在朝堂上當家作主拍案決定下來的,如果被謝遷給否掉,他會覺得太過憋屈。

再者,朱厚照天生就有好戰心,任何家國矛盾到了他這裏,絕對沒有和平解決這條路走,必然全力以赴,戰鬥到底,此乃天性使然,就算沈溪對其進行過一番改造,但骨子裏的東西是永遠也改不掉的。

謝遷愁壞了,這才幾天工夫,隨著皇位更叠朝廷對西北的政策就徹底變了,對別人來說或許不算什麽,但謝遷是朱祐樘和談政策的執行者,現在政策改變對他的影響最大,派去西北和談的人還是他幫朱祐樘找的,現在等於說是把和談使節給賣了。

謝遷不知該怎麽跟朱厚照說,行禮後言辭懇切:“陛下當三思而後行,如今正值您初登大寶,國祚未完全穩固,若此時輕啟戰端,怕是於大明不利,恐重蹈狄夷長驅直入京師腳下的覆轍!”

朱厚照聽到這話,臉色頓時變得漆黑,不滿地道:“謝先生,就算朕敬重您,您也不能在朕面前危言聳聽。朕剛登基,正是需要立威時,西北之戰便是朕立威的最好時機,難道之前劉少傅的話,謝先生沒聽清楚?”

謝遷知道朱厚照態度堅決,終於緘口不言。

朱厚照再道:“謝先生擔心之前派去西北的使節,怕人回不來,是吧?那好辦,朕派人將使節招回來就是,謝先生不必擔心。這一戰大明一定能一戰得勝,揚我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