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三章 歷史軌跡

謝遷本來已經睡下了。

對謝遷來說,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夜晚,老婆孩子熱炕頭,日子過得滋滋潤潤。

無論宮裏那些人鬧出什麽來,謝遷都不想管。

最好休息幾個月,甚至連官都辭了,在他看來,與其留在朝中裏外不是人,不如回余姚老家坐享田園之樂。

就在謝遷睡意朦朧時,外面有人前來傳話,說是宮裏來人。

“這是鬧哪出?大半夜的,宮裏發生什麽事需要勞煩老夫?是誰來了?”謝遷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問門房。

門房顯得很無奈:“老爺,是個姓戴的太監,以前沒聽說過……”

謝遷差點一巴掌拍過去,怒氣沖沖地道:“戴公公可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在宮裏地位不低,你可有怠慢?”

門房這才知道來的是一位大人物,當即道:“老爺,您平時教導我們不能狗眼看人低,小人哪裏敢看不起戴公公?”

謝遷道:“知道就好,這宮中來人最不好應付,不招呼好小心在皇帝面前給老夫穿小鞋……不過想來用不了多久這些事就跟老夫無關了……準備熱茶,老夫親自過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說著話,謝遷到了前面的正堂,見到戴義稍顯意外。

戴義以前也經常出宮門,但其在朝中地位一向不高,屬於那種謝遷不會拿正眼瞧的對象,但現在戴義已經是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而且有擔任司禮監掌印的可能,謝遷就要以禮相待了。

二人見禮後,謝遷問道:“戴公公深夜來訪,應該是有什麽要緊事吧?”

戴義臉上滿是懊惱之色,道:“謝閣老,您之前沒在皇宮,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您快跟著咱家去一趟乾清宮,陛下等著您呢,路上咱家再跟您詳細解說宮裏的事情。”

謝遷是個老狐狸,見到戴義的神色,便知進宮沒好事,立即道:“戴公公,老夫白天入宮參加過朝會,下朝後因身體不適便回家來了……”說到這裏,謝遷假裝咳嗽了好幾聲,才又道:“聽聞有朝官在皇宮跪諫,這會兒該走了吧?”

戴義不知道這是謝遷在探口風,坦誠地道:“是,諸位大人都回去了。”

謝遷再次猛烈咳嗽好幾聲,然後才一臉為難地說:“請恕老夫無法從命,難以入宮……老夫傷寒加劇,一咳嗽就沒完沒了。另外,朝中同僚跪諫的時候老夫沒同去,現在陛下單獨召見,更不方便見了。”

戴義驚詫地問道:“閣老……這可是陛下請您進宮,您這……”

謝遷從兜裏拿出一塊方巾,擦了下眼睛,用黯然的語氣道:“戴公公請回吧,老夫身體不適,無法進宮面聖,過幾日老夫便會上疏請辭,回歸故裏……”

“自成化十一年中狀元至今,轉眼三十年過去,如今老夫垂垂老矣,病骨支離,外面風大霜重,進宮面聖後能否撿一把老骨頭回來都成問題……”

“戴公公回去稟告陛下,就說老夫此番請辭,絕非兒戲之言,一旦獲得準允便會安心回故裏,頤養天年……”

如果換作別的有能力的太監,聽到謝遷這話,必然知道謝遷所言全是推脫之辭,會勸說謝遷妥協,甚至以帝王口諭作威脅,強迫謝遷進宮。但戴義昏聵無能,根本沒有揣摩出謝遷的真實想法,急得滿頭大汗,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謝遷再次捂嘴咳嗽了幾聲,然後故作虛弱地道:“戴公公,老夫槁形灰心,無法親自送您出門,見諒。這裏是一點薄禮,請務必笑納……來人啊,送戴公公離開!”

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入門來傳話,謝遷把該有的禮數盡到,奉茶水錢是題中應有之義。可戴義根本就不在乎那點兒銀子,他只希望能完成皇帝的交托。

可論朝中的地位,戴義跟謝遷沒法比,束手無策之下,最後被謝遷強行掃地出門。

戴義走後,謝遷心裏有些忐忑不安,在堂中來回踱步,憂慮宮中之事。

謝遷小聲嘀咕:“情況不太妙,既然那些人去面過聖了,若陛下不給出承諾,他們不會離開皇宮……陛下現在召我進宮,唯一的可能便是向我討要對策,我若去了,就是給自己找麻煩,還不如繼續裝病……”

“我不能跳出來反對文臣,否則將來如何在士林自處?於吉和以中又如何在朝中立足?我可以一甩袖回余姚,但他們還要在朝繼續為官,我不能害人害己。”

……

……

謝遷沒有進宮。

當戴義將這消息帶回給朱厚照時,小皇帝原本就已極度沮喪的小臉,此時更加悲切,就差大哭一場來發泄內心的郁悶。

“陛下,謝閣老身體的確不太好,之前老奴見過了,閣老咳嗽個不停,人也消瘦很多。”

戴義為謝遷說話,目的是讓朱厚照心裏好受些。可惜戴義能力有限,根本不懂體諒朱厚照內心的悲哀,只知道說一些淺顯的話來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