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七章 正德元年

上元節很快到來,沈溪留在鎮羌堡過節,王守仁在榆林衛城找不到突破方向,調查陷入僵局。

“……大人,兵部王大人天天到總督府詢問您的去向,您……真的避而不見麽?”

這天下午雲柳將江櫟唯在榆林衛城一舉一動如實奏稟後,順帶說及王守仁之事。

王守仁到西北來,雷聲大雨點小,主要是因為他這個欽差官位不高,資歷不足,如今朝中為王守仁撐腰的人已相繼倒台,沈溪這個三邊總督拒不配合,以至於差事舉步維艱。

沈溪道:“見是要見的,但不是現在……哦對了,他可有投遞拜帖見朱暉?”

雲柳想了想,確定地道:“未曾。”

沈溪點頭:“算是個聰明人,三邊錢糧出現巨額虧空之根源,在於官員上下勾連,朱暉正是其中罪魁禍首,若他去見朱暉,等於跟豺狼共舞。王守仁明白個中訣竅,想借助我的力量查清賬目,順利完成差事。”

“但是,我若主動配合,等於落人口實,屆時大批文武官員落罪,形成大範圍動蕩,對我接下來差事不利。”

沈溪的意思很簡單,就算三邊之地有很多貪官汙吏,但這些人是沈溪維持邊境安定的主要力量,若一網打盡,他便成了光杆司令,那時政令不出總督府衙門,因為沒人會相信一個連手下都保不住的上司,沈溪在朝中的話語權也會隨之降低。

若碰巧發生戰事,沈溪手下缺兵少將,指揮不靈,會造成難以預料的後果。

仔細斟酌一下個中利害得失,沈溪道:“回頭派人將三邊歷年錢糧賬冊送給王伯安,就當是我配合他的差事,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若他想查出個子醜寅卯,只能從這些賬目上查,若堂堂欽差一個貪官汙吏都查不出來,他無法跟朝廷交代不說,也達不到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效果。”

“現在只能選擇幾個罪大惡極且執迷不悟之人殺一儆百,至少在我當政這幾年,三邊官員必須得收斂一下,把心思放到軍政事務上,促進三邊經濟發展,改善民生,同時輔佐我訓練出一支精兵來!”

雲柳恭敬行禮:“是,大人。”

……

……

京城。

劉瑾品嘗到大權獨攬高高在上的美妙滋味後,又開始籌劃對文官集團進行新一輪打壓。

現在還是正德元年春節期間,官員依然在休沐,劉瑾便找科道官員上書,提請朱厚照對朝中主要衙門進行清理,名義上是清除冗官,其實是打壓異己,順帶提拔一些親信之人到這些衙門任職。

朱厚照什麽事都不管,每天就吃喝玩樂,在他看來最好朝事都由謝遷和劉瑾等人處理,不用麻煩他。

在劉瑾奏請下,朱厚照沒怎麽思考便表示同意。

其實就算劉瑾不出手,如今朝中文官集團也已式微,尤其是在九卿位子上,吏部尚書、兵部尚書、刑部尚書、工部尚書、戶部尚書、禮部尚書、左都禦史相繼致仕,如今只剩下一個工部尚書曾鑒。

而且以現在情況看,曾鑒的官位很難保全,而繼任工部尚書人選中呼聲最高的是督造泰陵的工部左侍郎李鐩。

但很多人將李鐩當作閹黨一員,因為之前楊子器事件,李鐩對太監李興作出妥協,這讓朝中文官對他的人品產生極大疑問。

好在六部侍郎、寺卿和少卿位子上,老臣倒有不少,可惜這些人不算朝中最頂級的文臣,對朝局影響不大。

如此一來,謝遷地位愈發突顯,因為他是弘治朝元老,原本地位就很尊崇,如今身為首輔,朝中那些原本站在劉健和李東陽立場上排斥甚至看不起謝遷之人,現在只能將謝遷看作文官集團的基石,遇到什麽事情,都會主動征詢謝遷意見。

劉瑾以皇帝名義下發聖旨,開年後要對朝中主要衙門進行審查,那些不肯依附劉瑾的文官知道這下有麻煩了。

謝遷再次成為眾臣求助的對象,年初到上元節這段時間,謝遷收到的私人信函就有幾十封,朝臣們的目的只有一個,讓謝遷跟皇帝說項,阻止劉瑾對朝中主要衙門進行清洗。

“……這不是逼老夫跟劉瑾正面沖突嗎?劉瑾這廝做事狠辣至極,他最想鏟除之人就是老夫。老夫現在雖位列首輔,但行事處處受到鉗制,他要清洗什麽衙門,老夫能說上話?無論怎麽樣,也得先見到陛下再說!”

自從和王鏊一起前往乾清宮求見朱厚照未果,謝遷就知道問題棘手,畢竟內閣有焦芳與劉瑾配合,一個負責票擬一個進行朱批,他這個首輔越來越有邊緣化的趨勢。

不過,謝遷還是在心底安慰自己。

“過了上元節,朝廷各衙門才會開,那時誰要退下來,誰要增補上去,不是劉瑾一人能決定,現如今吏部尚書是許季升,劉瑾能扳倒一個鐵骨錚錚的文臣,但卻還是要以文臣來執掌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