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八五章 新老之爭

這幾天除了錢寧這位“大人物”返京外,還有一人風塵仆仆趕到京師。

此人就是之前被沈溪收為幕僚,但之後便一直閑置不用的唐寅。

唐寅的仕途已完全沒有指望,除了跟沈溪過了幾年好日子,剩下的時間基本便是坐吃山空。

唐寅之前幫沈溪在瓊州開鹽場,但耐不住海島上的孤苦寂寞,主動北上找沈溪,但沈溪行跡飄忽不定,僅僅在西北苦寒之地便做過三邊總制和宣大總督,讓他望而生怯。後來,唐伯虎靠沈溪預支的俸祿在大江南北遊歷,手頭的錢花得差不多了,靠售賣書畫也沒辦法維持生計,只能想辦法動身到京師找沈溪。

到底沈溪才是他可以依靠的靠山。

唐寅到京後,不知該以什麽名義拜會沈溪,想了很多辦法都未能成行,最後硬著頭皮,把妻子留在客棧,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到沈府投遞拜帖,結果他還未表明來意,沈家知客朱起已讓他進去見沈溪。

原來沈溪早就知道唐寅回到京城,只是懶得理會罷了。

唐寅惴惴不安跟著朱起往沈家書房行去,路上小聲嘀咕:“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想那沈之厚,之前不過是外放的翰林官,一別經年已當上兵部尚書……若當初我考取進士,前途能跟他相比嗎?”

到了書房門前,朱起進去通傳,唐寅恭敬地侯立門前。

過了片刻,朱起出來請唐寅入內,唐寅無法責怪主人不親自出門相迎,他知道自己沒那資格。

“這……”

進入書房,唐寅發現沈溪坐在桌案後看卷宗,房間裏沒其他人,不由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居然能跟沈溪單獨相處。

沈溪站起來,咳嗽兩聲:“這不是伯虎兄麽?在下染病在身,不能親自出門相迎,見諒見諒。”

唐寅趕緊行禮:“沈尚書,您可真是客氣,在下不過一介布衣,豈能當得了您如此重禮?”

就算唐寅放蕩不羈,也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若不是當初沈溪賞識帶他去東南上任,他還在姑蘇老家混吃等死,連酒錢都要拖欠,更莫說是娶妻生子,成家立業了。

這幾年踏遍大明山山水水,經歷不少艱難險阻,讓唐寅明白很多道理。

沈溪請唐寅落座。

唐寅有些心虛,不敢跟當朝尚書相對而坐,但見沈溪很客氣,不像是客套,這才小心翼翼坐下。

沈溪問道:“伯虎兄這幾年在何處高就啊?”

唐寅一怔,隨即意識到,沈溪這是跟他見外,趕忙解釋:“未曾謀職,只是遊歷四方,當作增廣見聞。”

“原來如此。”

沈溪笑道,“伯虎兄的畫功,應該有長足進步。”

唐寅聽沈溪問自己畫功,一種不安的情緒在心裏彌漫,暗道:“他不會是想將我拒之門外……又或者只是把我當做普通朋友吧?”

唐寅想到自己家裏有嬌妻愛子需要養活,再想到自己最近的落魄,趕緊道:“沈尚書,在下這次到京師來,是想繼續幫您做事。”

“哦?”

沈溪笑了笑,未置可否。

唐寅心裏一沉,忽然意識到彼此社會地位差距太大,沈溪不可能像那些知府、縣令一般,再次征辟他為幕僚。

或者說,現在的沈溪已不需要豢養清客壯大聲勢。

沈溪道:“伯虎兄剛到京城,不妨閑住一段時間,在下如今養病在家,暫時未有回朝的打算……恐怕無法供養伯虎兄這樣的大能之人。”

就算唐寅再迂腐,也聽出沈溪言語中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意味,當即輕輕一嘆,道:“或許是在下自作自受吧。”

“伯虎兄何出此言?”沈溪皺眉問道。

唐寅看了沈溪一眼,沒有再談及這方面的話題,道:“在下遊歷大江南北,飽覽大明秀麗山河,遊歷後作了些詩詞,並留下諸多畫作,其中有些感覺還不錯……在下準備送給沈尚書,當作對在下眷顧的回報。”

“怎麽敢當?”

沈溪嘴上說不敢當,心裏卻樂開花。

自己某些方面確實強過唐寅,但唐寅的畫作卻無人能比,從某種程度而言,唐寅的畫作是能成為傳家寶的存在。

沈溪觀察唐寅,根本沒帶什麽書畫,唐寅馬上意識到這點,趕緊道:“回頭在下便讓人送來。”

說話間,唐寅已站起身,準備離開。

因為在沈溪這裏謀職沒有著落,唐寅想告辭回客棧另謀出路。沈溪問道:“伯虎兄在何處落腳?若要找伯虎兄,不知哪裏才能尋到人?”

唐寅本來覺得沈溪拒人於千裏之外,沒有再抱在沈溪麾下求職的希望,但聽到這句,心裏又燃起一絲希望,暗忖:“難道他想找機會收攏我?”

隨即想到自己提出送書畫給沈溪,又不免有些沮喪:“他不會只是想知道我住的地方,跟我索要書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