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八四章 口無遮攔

朱厚照長居深宮,之後就算是到豹房享樂也是身處閉塞的環境,對民間一些著名的人物沒多少印象。

唐伯虎是誰,他隱約記得曾聽過這名字,但這個人具體有什麽事跡則完全記不起來。

蘇通提及過往,非常得意:“……當年沈大人乃福建鄉試解元,而唐伯虎則是江南鄉試解元,所有人都認為唐伯虎的學問遠在沈大人之上,可最後大比的結果如何?唐伯虎一敗塗地,沈大人則締造三元及第的佳話,傳揚一時。就算比作畫的本事,唐伯虎也在沈大人之下,鄭兄送唐伯虎的畫給沈大人,簡直是班門弄斧啊。”

鄭謙埋怨道:“蘇兄,你為何不早些提醒?徒讓在下貽笑大方……沈大人見諒,這幅畫暫且收起來,以後定另送一幅名畫給您。”

朱厚照很好奇,通過蘇通和鄭謙的對話,他把江南才子唐伯虎的典故聽了一耳朵,依然有些不太明白,問道:“這個唐伯虎既然是江南鄉試解元,為何不見他考中進士?莫非背後有什麽隱情?”

蘇通用打量怪物的目光望著朱厚照,道:“遲公子居然對唐伯虎的事情一無所知?這可就稀奇了……唐伯虎的事情,可說天下皆知,己未年會試時,唐伯虎牽涉進鬻題案,雖然最後查無實證,不過因他和徐經與主考官程侍郎過從甚密,先皇諭旨不得再參加會試,以作懲罰。”

“哦。”

朱厚照點頭,“那次鬻題案,我確實有耳聞。”

朱厚照對於鬻題案並非茫然無知。

畢竟程敏政當了很長時間的東宮講官,那時朱厚照雖年幼,但還是有一定印象,不過長大後他對這些事情就不管不問了,自然也就不知道唐伯虎是哪根蔥。

朱厚照仍舊很感興趣:“本公子想見識一下唐伯虎的畫功,不知鄭兄可否拿來一觀?”

“嗯!?”

鄭謙剛把書畫收起來,朱厚照便要討去看,頓感為難,情不自禁用征詢的目光看向沈溪。

沈溪道:“既然遲公子想看,那就展示一下吧,正好我也想看看如今唐伯虎的畫功到了什麽地步。”

其實作為當初鬥畫的當事人,蘇通也想知道唐伯虎現在的書畫造詣……這些年江南和京城唐伯虎名聲在外,雖然此人在仕途上沒有任何機會,但在書畫界已成為一個標杆,很多人都拿他的畫進行比較。

四人移步到臨時拼湊出的兩張桌子前,鄭謙徐徐把書畫攤開。

朱厚照眼睛瞪得圓圓的,想知道一個人如何以書畫養家糊口……他本身不好繪畫,但身為帝王,聽到這種雅事還是難掩興趣。

書畫打開,是一幅看起來極為平素的山水畫。

沈溪仔細端詳,這張畫只能說是唐伯虎的練筆之作,遠未到大成地步,不過對於蘇通和鄭謙這樣水平的畫者來說,足夠讓他們驚嘆連連。

朱厚照打量半晌,皺眉問道:“這畫看起來很一般,到底哪裏不凡了?”

鄭謙和蘇通心裏都在想:“這位遲公子好大的口氣,難道他師承名門,畫功了得?”

沈溪介紹道:“唐寅的畫,以清勁秀雅、特立獨行而聞名,他作畫不拘一格,在筆法和畫功上做到融合南宋至元朝大家手筆,加之仕途不順,心中一股郁結迸發,讓他的畫顯得與世俗格格不入。”

朱厚照笑道:“沈先生的意思,唐伯虎把畫作得太軸了?”

蘇通不太適應朱厚照說話的方式,出口帶著世俗俚語,好像市井俗人。不過在鄭謙眼裏,對朱厚照的話倒是倍感親切,笑道:

“正是如此,這幾年唐伯虎的畫之所以被推崇,就在於他不依附於世俗的孑然傲物,躍然紙上。”

沈溪暗忖:“這說的是唐伯虎嗎?什麽孑然傲物,現在不照樣為了賺取維持家人起碼的生活的開支,到我手下做事?就算昔日真有傲骨,怕是這會兒也被世俗折磨差不多了。”

沈溪朗聲道:“唐寅的畫既然在市井廣受歡迎,遲公子如果真心喜歡的話,不妨帶回去慢慢研究。”

“這……”

朱厚照有些遲疑,“君子不奪人所好,在下豈能拿走鄭兄的心頭肉?”

鄭謙哈哈大笑:“本來在下就準備送給沈大人一份禮物,既然遲公子喜歡,盡管拿去,就當時經沈大人之手轉贈遲公子,無需感到為難。”

鄭謙並不覺得送出一幅唐伯虎的畫有多不舍,爽快地卷起來裝進精美的盒子,然手雙手托上交給朱厚照。

朱厚照接過後,若獲至寶,反復打量,他卻不知,這種畫皇宮中多不勝數,以為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賓主再次坐下來後,朱厚照跟鄭謙和蘇通的關系又親近了些,朱厚照道:“在下府上也有一些畫,回頭讓人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