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九四章 聯名

張苑領了皇命出來,當即去見王守仁和胡璉。

此時胡璉已回到城北的中軍營地,張苑略一琢磨,決定先去見資歷老一些在他看來更好說話的王守仁。

王守仁在城中也沒有專門衙門,只是在城南大營以軍帳作為自己的臨時衙所,得知張苑前來,王守仁並不覺得有多意外。

夜色凝重,王守仁親自出營迎接,張苑臉上帶著一付生冷勿近的漠然,見到王守仁後輕哼一聲,好似眼前的宣大總督開罪了他一樣。

王守仁沒有在外面談話的意思,直接帶著張苑進到自己的帳篷,還未及見禮,張苑便已開始聲討般叱問:“請問對於此戰,王大人覺得自己應該承擔多大的罪責?”

上來便問罪,王守仁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

王守仁雖然不及胡璉年長,但在朝中資歷卻深多了,再加上他出自官宦世家,對於官場的規矩遠比一般人明了透徹。因此,他並未主動攬責,神色波瀾不驚地回道:“該多少便多少罷!若張公公前來興師問罪,只管將陛下的禦旨說明,在下絕不會推搪。”

張苑有些驚異地望著王守仁,但見對方桀驁難馴,突然心裏來了一股火,喝道:“此番出戰,乃是王大人力主促成,如今出了狀況,王大人你實在沒理由開脫,只是現在尚不到問罪時,畢竟這一戰尚未有最後定論!”

“沒有定論?”

王守仁皺眉問道:“莫非陛下又有了新的出兵計劃?”

張苑走到帥案前,堂而皇之地坐在屬於王守仁的位子上,手裏擺弄著帥案上擺放著的一方鎮紙,搖搖頭道:“出兵是不可能了,陛下沒理由在士氣如此低迷時輕言出兵,為今之計,是要等各路人馬齊聚之後,再說出塞與韃靼人決戰的事情。”

王守仁看著張苑,並不主動接茬,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位司禮監掌印是帶著目的而來,只是他暫時沒看懂對方在這裏東拉西扯有何用意。

張苑道:“責任該是誰的就是誰的,白總兵已為他的帶兵出征失敗承擔了罪責,不過目前此次戰事勝負不明,陛下不好歸罪,只能暫時將白總兵的職位褫奪,讓他好好反省幾天,然後再以最終戰果定奪!”

聽到這裏,王守仁忽然明白對方的意思,張苑一再表示戰事勝負不明,說明皇帝不想將這次的失敗搞得人盡皆知,更很可能要為此番失利找理由開脫。

對於京官和內陸任職的官員來說,或許對於這種虛報戰果的情況不太了解,以前王守仁也不明白其中的彎彎道道,不過如今他已在西北官場混跡了幾年,對於什麽都門清,暗自揣摩道:

“連之前延綏一戰出擊失敗,都能被朝廷宣揚成一場‘大捷’,此番還是陛下親自披掛上陣,又怎會輕言失敗?其實最初不懲罰領兵的白玉而想將事情拖到明日,便是陛下想把事情擰過來吧?”

張苑見王守仁不言不語,當即惱火地問道:“王大人對此便不做任何評述?”

王守仁道:“此番出戰失敗,本官自然有責,如今陛下有何決定,本官聽著便是,哪裏有資格評述?”

張苑故作高深,點了點頭道:“王大人這是要明哲保身啊,其實咱家又何嘗不是?這場戰事的結果不是盡如人意,誰心裏都不好受,但這也不代表做臣子的就可以袖手旁觀……要不這樣,王大人,你跟陛下上一份奏疏,這件事就此揭過,你看如何?”

王守仁吸了口氣,心想:“原來張公公找我,是為了讓我上疏,卻不知寫這份奏疏是他的意思,還是陛下的意思?”

王守仁問道:“本官不明,這份奏疏該如何個上法?”

張苑笑了笑,道:“這場戰事最初出兵時雖有折損,但後面的反敗為勝也不能就此抹殺,所以……王大人應該知道怎麽上奏吧?”

有些話,本來張苑應該說清楚,甚至應該把這件事是皇帝親自安排的都言明,不過張苑現在學聰明了,不想落人把柄,說話時拐彎抹角,讓王守仁自己去琢磨。好在他的暗示已經非常清楚,但凡在邊軍待久了的人都明白張苑在說什麽。

王守仁面有難色,問道:“劉公公的意思是……要把此戰說成反敗為勝,而不提之前折損?”

這邊張苑不肯把話題挑明,王守仁自然要問清楚,到最後理算整場戰事得失的時候,是誰的責任就是誰的責任,若他找不到證據是張苑讓他這麽做的,那意味著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的罵名就需要王守仁自己來承擔。

張苑站起身,走出帥案,伸手拍了拍王守仁的肩膀:“王大人要如何上奏,可就不是咱家能決定的,但王大人要記得,此時涉及龍威,王大人也不希望軍心渙散,接下來的戰事沒法打吧?呵呵,咱家先回家等候王大人的佳音,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