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一九章 等的就是這一戰

明軍正在打掃戰場。

將士們並沒有表現得多興奮,卻也沒太過沮喪,因為第二戰太過慘烈,明軍就算獲得勝利自身也付出慘痛的代價,傷亡巨大。

雖然相對於韃子的損失,明軍的犧牲幾乎可以以忽略不計,但晚飯時還活蹦亂跳的戰友此時永遠離開,甚至因為一線官兵回撤時太過緊急,逝去的官兵大爆炸後連屍體都找不全,越發讓幸存者感受到此戰的殘酷。

明軍陣地前,堆砌了大批人和馬匹的屍體,就好像一座巍峨的小山,一陣北風吹來,帶來腥臭的氣息,中人欲嘔。

戰鬥結束,戰壕裏的官兵悉數湧到了一線陣地前的屍體堆旁,只要能夠辨認出是屬於袍澤的屍體,悉數被搬回,至於韃靼人的屍體根本沒人去動,這時候心力交瘁,誰都沒心思去割腦袋換戰功。

到天亮時,各部清點人數,大約一百多人失蹤,他們並不是做了逃兵,而是此戰中被掩埋在了韃子的屍體堆下,亦或者泥土下,更甚者被之前那一連串大爆炸給震得四分五裂,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人。

沈溪在中軍大帳坐鎮,等候各部匯報,辰時剛過,昨晚部隊傷亡的確切數字終於匯聚到他這裏來。

士兵死亡三百八十六人,受傷徹底失去戰鬥力的有三百二十九人,失蹤一百四十四人,至於輕傷者則有六七百,也就是說一線陣地幾乎大半掛彩。

連沈溪身邊侍衛,都有多人被流矢命中負傷。

“……大人,唐先生已過河,但是否順利進了榆林衛城暫時不知!”

馬九過來恭敬稟報,戰爭結束的第一時間,護衛便送唐寅過河,剛好在河對岸碰到延綏鎮來的信使。

“這是從延綏鎮那邊傳來的情報!”

說到這裏,馬九遞給沈溪一份書函,牛皮信封表面浸染上一層血跡,顯然為了這份書函順利送到軍中,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沈溪蹙眉問道:“信使還在麽?”

馬九搖了搖頭:“岸邊碰到時便已身中數箭,傷勢嚴重,沒法救過來,彌留之際讓我們的人把信送到大人手裏!”

沈溪輕嘆口氣,打開信函,卻是三邊總督衙門轉達朱厚照的禦旨,大意是讓沈溪放棄三軍返回榆林衛城,雖然沒說棄三軍保一人,但意思表達得非常明顯。

“大人,可是有重要軍情?”因事關重大,在沈溪這個主帥查看前,馬九不敢讓人查看信函的內容,所以他對信中寫了什麽也是一無所知。

沈溪把信紙遞到火燭前燒毀,搖頭道:“沒什麽大事,只是通知我們延綏鎮不會派一兵一卒來援,讓我們自行解決眼前的麻煩!”

“怎麽能這樣!”

馬九瞪大眼,不滿地嘟囔一句,隨即征詢道:“要不大人……咱們再派人去榆林衛城請求援兵?現在這邊已打了兩場勝仗,謝閣老和三邊王總督豈能坐視不理?”

沈溪搖頭:“九哥,你算是自己人,我對你從來都跟對自己兄長一樣,有些掏心窩子的話我只能對你說!”

馬九望著沈溪,眨了眨眼,顯然是有些莫名其妙。

沈溪把信函燒毀後,走到馬九跟前,拍拍對方的肩膀:“九哥,當初我們一起去福州,那時的你可比現在開朗豪邁多了,或許是跟我在官場混跡久了,讓你逐漸變得拘謹起來!不過這樣也好,你跟在我身邊,謹小慎微,我也能托付重任。”

沈溪頓了頓,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九哥,之前你已經跟我多次面臨生死考驗,這一回我們的命運又捆綁在一起……此番我故意創造眼前的處境,更算準陛下不會派出援軍,不是我找死,而是我要制造一個身陷絕境的假象,否則韃靼人不會全力跟我們作戰,軍中上下也不會拋棄一切私心雜念進行自救。”

“此前一戰死傷那麽多士兵,其實我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要讓韃靼人看到我已經快山窮水盡,下定決心做殊死一擊,我們才能迎來更大的勝利!我苦心籌謀多年,等的就是這一戰。”

“至於三邊援軍,呵呵,一兵一卒我都不需要!”

……

……

明軍營地。

中軍大帳中,馬九心事重重退下,沈溪也有些撐不住,伏案假寐。

接連幾天趕路,在很短的時間內又迎來兩場惡戰,從沈溪到下面普通一兵都身心俱疲,好在軍中各部進行了輪換,此時留守營地的官兵已分別進入前線陣地,近半人馬警戒,其余人等則和民夫一起前出到戰場,收割韃子頭顱,作為軍功見證。

相比於沈溪以前打的土木堡之戰,這次官兵鬥志要旺盛得多,問題就在於他們已經打了兩場勝仗,對沈溪完全信任。

尤其面對當前屍山血海的場景,絕大多數官兵都認為韃靼人不可能再繼續沖鋒送死了,下一步隨著關內援軍到來,韃靼人撤兵幾乎是可以預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