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一四章 良苦用心

雖然張太後處處表現出對楊廷和的欣賞,但楊廷和卻不能滿意,因為張太後心目中最值得信任的大臣始終是謝遷,而在得知皇帝安然無恙後,甚至連沈溪已經抵達靈丘隨時可能會對皇帝不利這一境況都置之不顧。

楊廷和想做些驚天動地的大事,但發現很困難,因為朝中他的話語權是建立在謝遷沒有回京的基礎上,現在謝遷人已經到了居庸關,就算沒正式回朝理事,但影響力卻來了,之前一直跟楊廷和配合無間的人,現在開始對他虛以委蛇,大概意思是楊廷和暫時沒資格繞過謝遷處理朝政。

我們跟你配合,那是看在謝遷的面子上,謝遷不在京城,你代表的就是內閣甚至是整個文官集團的利益。但若是謝遷回來了,那對不起,你要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我們不可能再唯你馬首是瞻。

楊廷和從皇宮出來時,心情非常失落,他沒有心思再去內閣,也沒有找誰傾述委屈,而是選擇直接回家。

楊廷和祖籍廬陵,祖上為躲避元末戰亂,舉家遷移至成都府新都縣,他十二歲鄉試中舉,十九歲中進士授翰林檢討,比他父親楊春還早中進士三年。楊廷和常年在翰苑供職,說沈溪是正德皇帝的老師,其實他的資歷更為深厚,弘治八年便擔任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侍奉當時的東宮太子朱厚照講讀讀書。

可惜的是,關鍵時候祖母去世,弘治十二年楊廷和回鄉丁憂,以至於此後所有風頭都被這一年殿試狀元沈溪所奪。

弘治十四年楊廷和服喪期畢,被朝廷起復參與修撰《大明會典》並被提拔為左春坊大學士充任日講官後,楊廷和便把整個家族遷移到京城來,如今一轉眼已過去八年,算得上在京城落葉生根了。

楊廷和回到府中,心中的失落溢於言表,就在他準備回書房處理帶回來的公務時,恰好碰到兒子楊慎。

今年是正德三年,楊慎已二十一歲,在年初的會試中名落孫山。

歷史記載楊慎於正德三年參加會試,主考官王鏊、梁儲將楊慎的卷子列為卷首第一,是為南房會元,萬萬不料燭花落到考卷以至於卷子被燒毀,就此名落孫山。

這個典故是否為真難以考證,畢竟會試是需要謄卷的,若在開卷定下名次後,連原卷都一並燒毀,那事情也太過蹊蹺,不可能不引發朝野震動。

而在沈溪親自參與的這個時代,今年楊慎的確參加禮部會試,但和歷史上一樣折戟沉沙,要知道劉瑾勢力已提前垮台,而其父楊廷和已入閣快一年,絕對不可能出現什麽不公正的地方。

楊慎此時正在埋頭讀書,為三年後的會試而努力。

楊慎在明朝三大才子中,公認為才學第一,歷史上楊慎乃是三年後那屆殿試的狀元。

此人不但才學無雙,在治國方略上也很有一套,但可惜歷史上楊慎官路坎坷,一直郁郁不得志,當然最主要還是受嘉靖朝“大禮議”影響,楊廷和跟楊慎都是“大禮議”的關鍵人物,為嘉靖帝所憎,一直到死都被流放雲南之地,官場不順成就楊慎在文學上的巔峰造詣,成為有明一代最著名的大學問家,後來被明熹宗追謚為“文憲”。

但這個時空有沈溪珠玉在前,楊慎的鋒芒是否還會那麽強勁,又另當別論。

雖然現在沈溪只是在官場上留下建樹,在文學和思想造詣上遠未達到一種為世人稱頌的地步,不過也正因沈溪身居高位,為他總結前人所長提出的心學理論發展提供了助力,而楊慎作為年輕一派的代表人物,對沈溪的心學推崇備至。

楊慎跟謝遷之子謝丕關系良好,雖然謝丕已考中進士在翰苑供職,但不影響二人的交往,正是通過謝丕,楊慎逐步接觸到心學理論,有少年叛逆傾向的楊慎,受心學影響很大,但在父親面前,楊慎不敢表露出自己的學術傾向,畢竟他父親跟沈溪同朝為官,似乎還有一定嫌隙,而心學在這時代才剛出現,屬於異端,不被正統儒家接受,這也導致心學目前只在年輕人中流傳,而沒有成為思想主流。

“父親。”

楊慎見到楊廷和,微微吃了一驚,趕忙恭敬行禮。

他已經不記得上次見到楊廷和是什麽時候,楊廷和入閣後,跟謝遷一樣也在長安街置辦了個小院,平時基本落榻那裏,很難回家一趟,如此楊慎才會經常到楊廷和的書房,看看父親平時的讀書筆記和工作手劄,算是對自己在學問和政見上的有益補充。

楊廷和皺眉問道:“用修,你在這裏作何?”

楊慎恭敬行禮道:“孩兒在這裏看一些書。”

楊廷和本來有些生氣,覺得兒子不該到自己的書房來,但仔細一想,自己許久才回家一趟,每次都匆匆而別,根本就沒時間照顧兒子學業,如此一來兒子是否來書房讀書也就無關緊要,畢竟自己在書房內沒有留太過重要的東西,他自認行事光明磊落,沒什麽見不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