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已許國,再難許卿

“整軍備戰!突破對方的防線!”完顏宗望是個瘋子。

如果是一個正常的政客,這個時候,會選擇保存自己的實力,供自己在朝堂上肆意妄為。

如果是一個正常的將領,這個時候,會選擇保存自己的兵馬戰略轉移,再圖謀以後。

如果他是一個正常人,早上的時候,差點被對方射成了串糖葫蘆,這個時候,對新式裝備那種畏懼,會選擇離開。

但是他是金國的勛貴!他是金國滅遼大臣!他掌握著金國最精銳的鐵浮屠!他不願意選擇退縮,那樣和懦弱的契丹人,和這望風而逃的宋人有何兩樣?

逃跑不丟人,但是他不恥於此。自己還有籌碼,為何不試一試?

“命令契丹奴連夜架起投石車。準備好石料,明日決戰一線峽。務必一戰定勝負!”完顏宗望在軍中說一不二,沒有人會反駁他的意見。

雖然宇文虛中拿出了很多很多的證據表明,敵人很強大。

但是依然無法改變這種戰爭瘋子的想法。

完顏宗望已經忘記了死亡的味道,在金國開國之初,他跟隨父親南征北戰,過著風雨飄搖的日子,總是在死亡的刀口上跳舞,刀斧加身的那種恐懼讓他銘記於心。

自從金國強大以後,他已經完全忘記了那種感覺。

所到之處,揮動手中的長鞭,就是四處攻城略地。

富貴安穩已經數年的他,終於又感覺到了那種死亡的味道!而且是兩次!

嶽飛整理著自己的行裝,將盔甲擦拭幹凈,鐵槊在磨刀石上打磨的無比鋒利。

他仔細檢查了各樣的行裝,來到了桌子之前。

這是今天信使帶到的書信,一大堆的書信裏面,軍務最多,有太原城下的對峙,有黃河沿岸上勞作的工賑監的流民,有宗澤軍剛剛剿滅了一處賊穴,平定了為禍多年而無人治理的土匪。

還有兩封來自相州的家裏,他的母親姚氏,給他寫了一封書信只有簡短的幾個字:“家中一切安好,吾兒切勿掛念。勉事聖天子,無以老媼為念也。”

嶽飛將書信小心的收好,家裏怎麽可能一切安好?

他本來是五郎,上面四個哥哥都夭折了。而自己的弟弟嶽翻,也被自己帶到了軍中。

家裏已經沒有了壯勞力,家裏的幾畝薄田,無人耕種,家裏怎麽可能安好?

幸好他現在是秉義郎,每月都領有軍餉,悉數送回家中,雖然日子不算好過,但也比家破人亡要好多了。

他的母親姚氏在金兵南下的時候,多次勸說他報效國家,盡忠報國。

他也曾經猶豫家中如果沒有了自己和弟弟看顧,會變得非常困難。

但是母親姚氏的一力勸說,最終還是讓他走出了湯陰。

他來到了軍伍之中,得天子垂青,率大宋最精銳的親事官作戰,一展平生之報復。

而他的妻子劉氏的書信就不那麽簡短了。

家裏的缸前兩天破了,正在找陶瓦匠修補。

母親姚氏多次嘮叨她看顧嶽雲不周,走在田間,會被人罵賊配軍之妻。都是些許家長裏短的事。

嶽雲是他的大兒子,今年只有七歲,正是頑劣的時候,也是難為劉氏了。

字裏行間都是想念,希望他可以早日回到相州團聚。

嶽飛提筆回信,母親那封自然是說說軍伍一切都很好,深得聖上信任之類的話。洋洋灑灑幾百字的書信寫完,吹了一口氣,涼到了旁邊,等待墨跡吹幹。

再次提筆,給他的妻子寫信。

“娘子,從相州至河北禁軍,領命送信到繁華的汴京城中,得天子垂青,領六千兵馬日夜不輟,趕至邢州黃巢舊營。一別依然有已過兩月有余。”

“一路走來,白骨皚皚。所過之處,皆為城破人亡,多半個河北、河東之地,已落入敵手。千裏良田無一男丁耕種,流民無數而茫然失措,易子而食,勉強充饑。”

“國朝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際,我輩只能奮不顧身,除我等為國而死,別無其他辦法。”

“從家中出來之時,你問我,若是你這麽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會有的。總會有活著的宋人。”

“陛下曾言: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死並非不足懼,亦並非不足惜。”

“母親曾教我,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用之所趨異也。”

“新帝勵精圖治,志偉才高,僅登基數日,乾坤已有朗照之征兆,新的大宋就將如太陽升起的東方那樣,以自己輝煌的光艷,普照目之所及。”

“我現在所做之事,不是個人再做,而是所有盡忠報國之士,拋頭顱,撒熱血捍衛我大宋!”

“你問我,我們今天做的這些事情,以後會不會有人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