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帶血的扳指

在溫瑛的眼裏,陳興是很有天賦的一名軍卒。

他擁有絕對的作戰意志,精密的作戰規劃,對每一名軍卒都十分愛護的美德,同樣自己本身並沒有多少陋習。

比如賭,軍隊中最為流行的陋習,陳興幾乎和主流將領一樣非常反感。

還有讓溫瑛現在有些頭疼的謹慎。

溫瑛皺著眉頭問道:“我們已經有了大宋皇帝的聖旨,只要告訴趙匡大宋皇帝赦免了他,他就會殺死妙清。高麗西京就可以輕易的拿下,為什麽你如此執著的去救他的家人?”

趙興整理的手中的武器,小心的藏在了一方棺材裏。

此時此刻的金富軾,離西京還有數十裏地遠,西京雖然戒備森嚴,但是並沒有關閉城門。

大戰之前,放城中百姓逃亡,或者收攏城池周圍的流民入城,放百姓逃亡,可以穩定城池內軍民內心的不安,維持穩定。收攏流民,可以增加守城的力量。

這都是一個合格將領應該做的事。

趙興打算將自己的士兵,化整為零的混入西京城池裏,去解決趙匡的心頭大患。

趙興將自己的板甲配件放在了棺材裏,這是他的運送刀兵進城的手段之一。

趙興擦拭著手中的樸刀,對著溫瑛笑著說道:“我們誰都沒有見過趙匡,不確定他到底是怎麽樣的人。為了確保攻略西京的成功,我們必須保證趙匡的投誠萬無一失。”

“將一切的賭注押寶在高麗人的相互交流上,並不可靠。”

“倘若趙匡有變,我們手裏握著趙匡的家人,更能萬無一失。這就是我的作戰目的。”

溫瑛看著面前油燈下,認真的擦拭著武器、將油均勻的塗在刀面上的陳興,一時間有些愣神。

“你就留在金富軾的大營裏,這個取名都從蘇軾裏偷字的人,倒是值得信賴。你負責這邊與金富軾的交接,我去城中救人。你覺得如何?”陳興在溫瑛直勾勾的眼神裏,用手用力的在溫瑛的眼前晃了晃,非常和煦的笑道。

溫瑛這才略有惱羞的模樣,說道:“啊?哦……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西京的探子,並不會認識你,和你配合不夠緊密,省的出岔子。”

陳興沉默了片刻,女人在戰場上就是麻煩,父親給他的教誨,他並沒有忘記。

但是如何巧妙的將溫瑛留在這裏呢?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從懷裏拿出了一個母親留給她的遺物,一個雲白色的扳指說道:“我是長陰人,我的父親是個鐵匠,偶爾也會出城打獵。長陰在雁門關以北,生活困苦,所以必須打獵才能維持生機。”

“父親有一手好箭術,我的母親就把自己的嫁妝換了這個扳指,跟父親約定每次出城打獵都要好好活著回去。”

“金人打到大同府的時候,長陰人還以為金人和遼人是一樣的,就沒放在心上,現在看,那時的想法,真的愚蠢。”

“在逃和留的選擇中,因為母親懷了弟弟,所以父親選擇了留在長陰。”

“父親出城打獵,回到長陰的時候,才知道隆德府義勝軍李嗣本、耿守忠兩人選擇了投降。長陰陷落,母親和腹中的弟弟,被金人殺了。”

“據說弟弟的頭顱,被金人做成了酒器。我父親和我都很生氣,可是我們卻對金人沒有絲毫的辦法。”

“直到官家親征河東路,接連收復了太原、忻州、長陰、大同府,我們才看到了希望。你知道那是什麽感覺嗎?在狂風暴雨裏,看到了曙光!”

“此去高麗西京,生死未蔔,你且將扳指收好,若是我死在了西京,就把它帶到綏中,交給我的妻子和孩子。”

陳興鄭重的將扳指交給了哭的梨花帶雨的溫瑛手中。

她雖然是一個察子,對這種事見過太多太多,但是她依舊是一個女人,聽到這樣的故事,依舊哭成了淚人一樣。

陳興笑著說道:“好了,不哭了。記得幫我帶回去。”

次日的清晨,吹了一夜的狂風突然戛然而止,喬裝打扮,化妝成高麗人的陳興,帶著自己的軍卒,化整為零的離開了金富軾的高麗軍營地。

他看著面前的西京,不由的發笑,這矮矮的城墻,和太原一樣,都是一個圍十裏的小城罷了。

他向著城門走去,他要打頭陣,身先士卒是大宋軍隊自官家登基以來的傳統。

金富軾已經和趙匡約好,凡是袖口繡著金色木槿花的人,都是進城幫他救人的大宋軍卒。

木槿花是高麗人的象征,象征著高麗人歷盡磨難而矢志彌堅的性格。

陳興拉著一架板車,板車上是棺材,佝僂著走到了守城士兵的面前,悄悄的出示了自己袖口的木槿花。

守城的高麗人眼前一亮,左右看了看,厲聲喝問道:“你要進城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