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三章 妥協與糾錯

趙桓聽到趙英這麽說,連連搖頭,他看到胡元那一瞬間,就知道趙英其實是在擔心他。

一個皇帝問自己憑什麽是皇帝的時候,如果不是得了失心瘋,那就是要殺人了。

其實那個問題,趙桓已經想的很明白了。

他當然沒有得失心瘋,也不是要殺人,他問那個問題,不是問趙英,而是問自己,趙英也不敢回答。

他只是在思考皇帝這種職業存在的意義。

皇帝是代表著秩序的具現,當一種秩序在不斷的被破壞之後,人民就會用腳去投票,來建立一個新的秩序,形成王朝的更替。

而開國皇帝是秩序的建立者。他的後人,是秩序的維護者。

當維護者對秩序的維護中,不斷的對各種利益集團妥協,而沒有在解決問題之後,審視改正錯誤,這種錯誤才會導致秩序的逐漸的崩塌。

當秩序崩壞到一定的程度,災難就會被無限的放大,因為中央王庭已經失去了他本來的作用,他在面對災難的時候,就會失去他本應該承擔的責任。

不管是大旱、水患、瘟疫還是兵禍,都會放大數倍,對秩序造成進一步的破壞。

看似穩定的王朝,就會轟然倒塌。新的王朝就會興起,建立新的秩序,或者說入關。

董仲舒的天人感應的理論體系,就是這種內核。他將所有的天災,歸結到了皇帝身上,其實就是歸結到了秩序的崩塌之上。

王朝在發展中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這個時候,皇帝作為秩序的維護者,就需要向各方利益集團妥協以解決問題,而在解決問題之後,再審視自己的妥協是否是對秩序的最小破壞,甚至有益於秩序,並且及時的做出政策的調整。

妥協,不可避免的存在。

比如趙桓想要實現教育公平,而私塾的存在,就是教育不公平的最大存在,連起跑線都不一樣,何談公平?

而絕對的公平並不存在,所以妥協一定存在,而妥協之後,可以糾正錯誤。

而衡量、決定皇帝的妥協是否錯誤的唯一標尺,就是人民的根本利益。

他需要代表的是大宋朝絕大多數百姓的根本利益,而不是代表他自己。

因為他是皇帝,他負責維護秩序。

用宋太祖趙匡胤的執政理念就是:革故鼎新。

用後世的話說,就是不斷的深化改革,因為實踐是發展的,新情況和新問題層出不窮,改革不可能畢其功於一役,不可能一勞永逸。

後世的政體是否代表了人民的根本利益?那必然是代表了根本利益。

在某一個時間節點裏,為了快速發展。中國走了很多的彎路,留下了很多的坑坑窪窪。

但是一段時間後再去審視,就會發現那些十分讓人在意的坑窪,或者已經被徹底填平,或者已經在填平的過程中。比如高新武器裝備,高新科技、外交、經貿等等領域,悄然間,這些坑窪已經被填上了或者填上了一部分。

而在為了發展的這一時間節點裏,做出的種種妥協,它就無法代表人民的根本利益了嗎?顯然不是。

這就是革故鼎新的魅力。

沒有餓肚子的大同世界,一句話道盡了時代的無奈和人民的期望。

這也是為什麽趙桓到現在雖然是趙二家的身子,但是執政理念還是趙大家的理念,因為祖宗之法已經不能代表根本利益。

當然這都是他作為皇帝,對前後不一的錢政,得到的領悟。

“官家沒什麽事呀,一切都很好。”胡元盯著趙桓的瞳孔,說道:“官家,翻個白眼,臣看看眼白。”

“起開。”趙桓一把推開了胡元,自己本來就沒什麽事,只不過在思考問題的時候,說漏嘴了罷了。

趙英依舊不大信,拉著胡元到遠處耳語了半天,趙桓似乎聽到了一些關於補腎食補調養的話題。

曹嫻的確是一個榨汁機,以至於趙桓這兩天都盼著曹嫻有點孕吐的反應,好歇息歇息身子骨。

沒有耕壞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趙桓也能理解曹嫻想要在西夏蝗蟲災起,大宋武力解決西夏問題之前,懷上大宋天子孩子的迫切需求。只是理解歸理解,他這身子骨都快被榨幹了。

“官家,臣有個想法。”胡元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小心的說道。

自從沈從被刺客刺傷,趙桓不同意胡元用尿液沖洗傷口後,胡元一直對不是醫生的大宋皇帝,插手具體的治療抱有極強的怨念,當然他對官家給他的那本《護理劄記》對衛生之道的理解深表贊同。

胡元和官家的關系不大好,這是連完顏宗望都知道的事,胡元可從來沒有這麽恭敬的說過話。

胡元撓著頭說道:“臣想著惠民藥局的事,能不能跟官家打個商量,縣級以上藥局正官,歸到官籍之中,按月發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