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若萬不得已

竇懷楠並不是一開始就是莊雍的人,甚至這個人一開始也並不在皇帝陛下的視線之中,但他卻是至關重要的那個人,整個大局若是看做一個陣法,那麽竇懷楠這個人就是陣眼,若整個大局看做一輛馬車,竇懷楠就是輪軸。

這個人是自己冒出來的,當初白尚年找到他之後他立刻上報給莊雍,然後這個人開始進入皇帝陛下的視線範圍之內,皇帝對這個人的在乎程度,和這個局的分量一樣重,因為這個人若是用好了,事事可為。

誰又能想到,改變大局的往往都是不起眼的小人物。

當初白尚年一定想不到竇懷楠居然真的不會為金錢美色所動,又或者說竇懷楠戲演的很足,莊雍是老狐狸白尚年難道不是?能把白尚年騙的團團轉,絕非庸才。

莊雍曾經問過竇懷楠:“他們許你高官厚祿,許你錦繡前程,為什麽你不為所動?”

竇懷楠當時回答:“我是大寧天成十二年的進士及第,殿試的時候我是親眼見過陛下的,所以我很清楚自己應該站在什麽位置,陛下雄才大略,是大寧有史以來最強的君主,我雖然只見過陛下那一次卻堅信不疑,白尚年之流想要做的事,注定了會失敗,哪怕我真的鬼迷心竅站在了他們那邊,也一樣會失敗。”

莊雍道:“陛下說你是位置最重要的那一環,陛下看人很準。”

竇懷楠搖頭:“陛下才是。”

已經過去了好幾年,莊雍還清楚的記得當時這番對話。

只有被利欲熏心的人被蒙住了眼睛的人才會覺得陛下可以被輕易擊敗,才會覺得他們可以顛覆陛下的皇權,如沐昭桐如白尚年,亦如那位幽居深宮十八載的皇後娘娘。

所有的一切,起因是什麽?

皇宮。

珍貴妃站在皇帝身後為他捏肩,她很清楚陛下喜歡什麽樣的力度,也清楚在什麽部位多捏一會兒陛下會更舒服,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一個人最接近陛下的心,那麽只能是她。

很多年前就是了。

“朕可能快要找到咱們的孩子了。”

閉目養神的皇帝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珍貴妃的手猛得重了一下,皇帝微微皺眉,那不是怪她,而是知道這句話對她的觸動有多大,於是皇帝擡起手拍了拍珍貴妃的手背:“若真是他,那孩子命可真大。”

珍貴妃臉色慘白,眼神恍惚了一下,忽然哭了起來。

皇帝連忙把她拉進懷裏,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安慰了好一會兒。

“朕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一個人為了所謂的地位居然可以那般狠毒,當年她知道朕最喜歡的是你,朕娶了她也只是因為父皇的旨意而已,所以她害怕,聽說朕要進京了,聽說你也生了個兒子,她怕自己的兒子無法成為皇位的繼承者,怕你奪走她皇後的位子……朕很好奇,現在回想起來那一天她做過的事,她自己後悔不後悔,害怕不害怕。”

這便是起因。

皇後那麽做是一時沖動,算不得什麽深謀遠慮。

可是這件事一旦做了,整個後族就只能被她拉上船,就會不遺余力的支持她,哪怕這近二十年來後族被皇帝打壓的完全擡不起來頭,他們也依然只能將所有的賭注下在皇後身上,如果皇後還是皇後他們最起碼是後族,如果皇後連皇後都不是了,他們是什麽?

看起來當年留王府裏的事和今日的時局一點關系都沒有,可實際上根由就在那天夜裏。

“不哭不哭,朕答應過你的,朕不會放棄。”

“陛下……”

珍貴妃似乎太過激動,只是不停的哭。

許久之後皇帝才把她安撫的不哭了,算了算時辰也該回去處理公務,他對宮女內侍交代了幾句,吩咐禦膳房給珍貴妃熬一些米粥,又讓人去傳禦醫過來瞧瞧,這才離開。

皇帝走了之後珍貴妃一個人坐在窗口愣了好久,臉色始終都沒有恢復過來,她看著外面的天,手扶著窗台,手指都有些發白。

“孩子,原來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她咬緊了嘴唇,咬出了血也不自知。

江南道,泰湖延坪島。

莊雍發現自己不敢面對黑眼,雖然他知道自己沒有做錯什麽,依然不敢面對。

他事先又不知情,哪裏料到葉流雲的手真的會伸得那麽長,居然敢在戰兵隊伍裏安插眼線,如果這是陛下的要求,那自己應該被提前告知乙子營裏有內應,這顯然連陛下都不知道,而是葉流雲私自做主。

乙子營裏沒有通聞盒?

莊雍忍不住去想,是因為葉流雲猜測乙子營裏沒有通聞盒才會這樣安排的?可是乙子營裏是有通聞盒的,如今大寧二十衛戰兵中都有通聞盒,哪裏沒有,戰兵之中也必然有。

而且,這個通聞盒也把白尚年可能謀逆的信息傳遞給陛下了,奈何自始至終白尚年都極小心謹慎,沒有證據,什麽證據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