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陰

北疆。

孟長安沒有回安城而是直接去了盧蘭,他自長安城雁塔書院結業後便是在盧蘭從軍,也是在盧蘭城的時候帶著斥候七次進入黑武人的國內,繪制了一份極詳細的地圖。

所以對於孟長安來說,盧蘭城是他開始的地方,意義特殊。

盧蘭城四品威揚將軍郭雷鳴是大將軍鐵流黎麾下愛將,雖然不及武新宇和海沙那般看重可也深得鐵流黎的欣賞,這個人說不上多有魄力,但做事足夠穩定,他在北疆多年靠的就是一個穩字。

聽說孟長安來了,郭雷鳴親自迎接出營。

哪知道孟長安見了他之後第一句話是:“請將軍召集親兵隊。”

郭雷鳴不明所以,卻還是將自己的親兵隊集合起來,他問孟長安何事,孟長安只是搖頭不語,四品將軍的親兵隊人數不少,孟長安讓他們一字排開方便自己看清楚每個人的臉,也方便每一個人都看到他。

孟長安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來,翹起腿,刀戳在身邊凍土裏,就那麽看著,一遍一遍的看那些人。

一炷香之後終於有人繃不住掉頭就跑,孟長安一聲嘆息。

他其實倒是希望沒有人會這樣,謝無華是騙他的。

郭雷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見有人跑了立刻讓手下把那人擒住,那親兵跟了他也已經有幾年,還是他當年從老家帶出來的,郭雷鳴的父親和那這親兵的父親關系極好稱兄道弟,兩家只隔了一道院墻,不是這個老頭到對面喝酒,就是對面老頭來這邊蹭飯。

“你做了什麽?”

郭雷鳴問。

孟長安起身,拎著自己的刀往外走,自始至終沒有再說過一句話,牽了自己的戰馬翻身上去,回頭看了那親兵一眼,然後策馬而行。

那親兵向後退了幾步,咬著牙抽出橫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是我出賣了孟將軍,我收了東疆來人的銀子,將軍你別罵我了,這不是罵兩句就能救我的罪,我跟你多年你已是將軍而我還是個兵,我知道自己比不得你也從無怨言,將軍待我足夠好不然也不會明知我沒什麽本事還把我留在身邊……我只是想著既然我不能頂盔摜甲,那我多攢些銀子,是我沒守住良心底線……將軍你莫動手,我自己來,別臟了你。”

他一刀橫拉過去,切開了自己的咽喉。

郭雷鳴站在那,呆若木雞。

他忽然想起來,兄弟不久之前和自己聊起過,說將軍怕是今後沒時間回去贍養兩家老人,他這輩子能從軍已經心滿意足,將軍夢終究是一場空,所以他打算過一陣子就請他準許自己回去,家裏好歹有個漢子頂起來,老人都已經足夠老誰知道哪天就會不行了,沒個人披麻戴孝總是顯得淒涼,還說讓他安心帶兵狠狠打黑武人,他回去之後便是兩家人的兒子兩家人的頂梁柱,披麻戴孝也是兩家事。

郭雷鳴嘴裏嘀咕了一句你該死,然後嚎啕大哭。

孟長安什麽都沒說,也是因為知道那親兵和郭雷鳴的關系,他一言不發就走,是不想當著眾人的面讓郭雷鳴為難讓那人難堪。

與此同時,平越道。

莊雍帶著龐大的水師也到了施恩城,來了之後發現沈冷已經把各方面的事全都疏通所以心裏極滿意,沈冷說是竇懷楠的功勞,此人心中仿佛有一個賬本,明明白白一筆一筆都記得清楚也不會錯亂,與地方的接觸溝通全是他一個人扛了。

這便是為什麽沈冷在軍中那麽得人心,因為他不貪功。

當天中午莊雍便去赴宴,平越道道府葉開泰戰兵將軍葉景天請客當然要去,莊雍本打算讓沈冷跟著,沈冷想到或許還會和那個石破當碰面,索性就拒絕了莊雍的好意。

他倒不是怕了石破當,而是萬一在酒席上鬧起來,莊雍今天才到會顯得很沒有面子,他第一天和老友見面還是開開心心的好,畢竟他們都是當初陛下府裏的家臣。

在營裏該練兵練兵,該休息休息,對求立人的這一戰什麽時候開始不是他說了算的,軍令都沒讓他直接到海疆而只是到施恩城,莊雍求穩的心思可見一斑。

可沈冷想讓莊雍好好吃一頓飯,有人不想。

算計著正是他們午間喝酒喝暢快的時候忽然有人來軍營,說是石破當將軍安排了野獵,特意請沈將軍過去看個熱鬧,南疆這個地方多豺狼虎豹,據說當地豪紳最喜歡看的便是抓一些野獸關在鬥獸場裏撕咬,越是血腥慘烈越是一片叫好聲。

原來南越人對此事更為執迷,便是南越皇帝每年都要組織幾次鬥獸,如今還關在長安城裏的南越亡國皇帝楊玉曾經養了一頭黑豹一群土狼,還養了大象犀牛等物,皇宮裏甚至還專門開辟出來一大片地方作為獸園。

野獵是鬥獸之中更殘酷更血腥刺激的一種,將一群餓壞了的野獸放進鬥獸場裏,把俘虜或是奴隸也放進去……傳聞石破當又抓了一批南越叛軍,估計著今日的野獵便是那些俘虜被當做了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