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體面

如果不是大寧皇帝李承唐足夠強大的話,在他登極之初的時候或許就會成為大寧第一個背負屈辱的皇帝,北疆會至少丟失一道江山,整個草原也會脫離出去,可是他足夠強足夠穩,靠著手裏僅有的幾張牌把那麽差的一局打贏了。

可皇帝也覺得窩火,他用了接下來十幾年的時間把那些人一個個的扳掉,十九衛戰兵將軍從頭換到尾,就連白尚年都是後來才升任將軍的,那個時候皇帝對白家還沒有起疑心。

這十幾年來,皇帝把戰兵抓的更緊,把大學士的權利幾乎架空,把北邊黑武人打的不敢輕易寇邊,草原上新的大埃斤上位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小心翼翼的請旨問皇帝自己能不能赴長安城覲見,並且自願把他一個兒子送到長安來求學,哪裏是什麽學習,還不是送個人質來保命。

黑武人被趕了出去,騰出手來的大寧就能把草原從頭屠到尾,新的大埃斤如何能不擔憂?那時候西疆重甲已經開拔,重甲的陌刀西邊諸國誰不怕?

皇帝大獲全勝這是輝煌,可這輝煌背後也有傷,皇帝有心傷,韓喚枝也有心傷。

高台上那姑娘彈奏的曲子越來越歡暢,韓喚枝的眼神就越來越迷離,每個人都有弱點,再強大的人也一樣,當弱點被敵人發現之後危險隨即來臨。

姚桃枝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成功了,雖然韓喚枝在身邊四周都布置了人,然而當那曲子響起來韓喚枝有些失神的瞬間對姚桃枝這樣的頂級殺手來說就已經足夠。

在這一刻他改變了自己最初的想法,他把魚竿甩了出去。

魚線在半空之中抖了一個圓落下來,他的魚線是特制的,足夠細也就導致了足夠鋒利,只要力氣用到那麽大魚線就會變成利刃,在韓喚枝背後的他自然看不到韓喚枝的眼神迷離,他看的是肩膀,韓喚枝的肩膀松了一下,那是心防出現了松懈的征兆。

於是姚桃枝笑了起來,那魚線也精準的落在了韓喚枝肩膀上,然後他猛的往後一拉。

魚線收緊的聲音猶如風聲,比風聲更冷更銳。

啪的一聲,魚線在韓喚枝的脖子上鎖住,可是人頭沒有掉,這一刻姚桃枝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這機會明明已經是最好的,若此時還抓不住那怎麽才能殺得了韓喚枝?

韓喚枝手裏拿著多了一把劍,這把劍是如何出現的誰也沒有看清楚,只是在魚線收緊的瞬間劍就出現了,劍向上刺出去擋在魚線之前,然後魚線收緊的時候劍就成了盾。

啪的一聲輕響,魚線被切斷,再堅韌的魚線也是線,況且韓喚枝的劍自然不是凡品。

韓喚枝回頭,四周布置的人開始潮水一樣湧過來將姚桃枝團團圍住,便在此刻沈冷站了起來喊了一聲,一千多戰兵隨即整齊起身,抽刀,沒用多久隊伍就形成了一圈大壩,嚴嚴實實密不透風,別說風雨,海浪都打不透。

姚桃枝覺得很奇怪,自己這是第二次被韓喚枝騙了?第一次他對韓喚枝出手的時候韓喚枝似乎要擡步去救手下,於是他出劍,可韓喚枝騙了他,這一次韓喚枝的肩膀松了一下,他又失敗了。

“你的名字為什麽叫桃枝?”

這是韓喚枝的問題。

誰也不明白在這個時候他居然問的是這個問題。

姚桃枝看起來並沒有多少緊張多少恐懼,到了這一刻緊張和恐懼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桃枝,柳枝,楊樹枝,梨樹枝,什麽樹枝都行,給一口水一捧土就能發芽。”

姚桃枝似乎是還很認真思考了一會兒:“當初我爹給我取名字的時候很隨意,我記得我小時候家裏還有一大片桃園,他可能覺得取這名字應該好養活,也可能只是他比較懶,我娘說他只懂得種地幹活是一個很無趣很沒有情調的人,為了一個銅錢也要算計,絕對不會多買一斤米一尺布,可是每個月他都堅持最少讓我吃到四次肉,說起來那就是我的水和一捧土,所以不管我自己多不喜歡這個名字都要留著。”

韓喚枝點了點頭:“謝謝。”

姚桃枝倒是沒覺得意外,他解釋的很透徹很認真,所以得到一聲謝謝無可厚非。

韓喚枝問:“你有孩子嗎?”

姚桃枝搖頭:“你看著呢。”

韓喚枝道:“若是你有個孩子,人生也許就不一樣了。”

姚桃枝把魚簍放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上面,手裏的釣竿已經失去了意義被他扔在一邊,他肩膀上還掛著一條繩子,繩子裏邊藏著刀片,然而這些東西在如此環境下似乎也沒有什麽意義。

“你還別說,我自己也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我和我爹一樣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夫,照顧那一大片桃園,用幾十年的時間就能攢夠錢給我兒子建一座新房子,五間大瓦房應該是沒問題當然不可能雕梁畫棟,我會和我的妻子一起為他挑選最賢惠善良的女孩成婚,在我五十歲之後應該就可以享受天倫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