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六章 你和驢(第2/2頁)

沈先生倒是放松下來,除了放松下來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他靠在船舷上,將煙鬥取出來,塞上煙絲,點上後嘬了一口:“你繼續說,這故事不錯,你的命中貴人叫什麽?”

“他不僅僅是我的命中貴人,也是很多很多人的命中貴人。”

宋謀遠嘆了口氣:“他一生幫助過很多我這樣的人,出身不好所以出頭很難,這大寧官場上不知道有多少都要感恩於他,他最得意時,滿朝文武有半數出自他的門下,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幫了那麽多人自己最後卻落得個很荒唐也很可憐的下場,那些得益於他的人,卻不敢幫他,你說人心可怕不可怕?”

沈先生問:“你是在和我講道理?”

宋謀遠:“世上哪有那麽多道理,道理都是成功者說的,我只是個小人物,我講的道理自然不是道理,同樣的話若是當今陛下說出來,那就一定是道理。”

沈先生道:“陛下為什麽要說這樣沒道理的話?道理就是道理,如果道理還要分貴賤高低,那這個社會就病了,好在大寧不是你說的那樣,法,是道理的極致體現,於法不容的,自然是沒道理,你說的那個人就是法所不容之人,陛下已經法外開恩,他還不服氣,你說這是什麽道理?”

宋謀遠想了想:“先生說的對。”

沈先生道:“講道理這種事我很少輸。”

宋謀遠問:“為什麽?”

“因為於情於法,我都可容身,可得自由,所以我講道理的時候底氣足。”

沈先生看向宋謀遠:“所以你講道理的時候,像個笑話。”

宋謀遠沉思,然後點了頭:“確實很有道理,剛才我的樣子應該有些醜陋,那不是講道理,而是一種得勢後仗勢的惡心樣子罷了,先生教訓的是,以後我會記住。”

沈先生道:“壞人在很多時候都會先打算用他們認為的道理來讓人服氣,如果不服氣,那就只好用壞人該用的手段了,你的人呢?”

宋謀遠往後退:“一直都在等先生。”

船艙裏很多人出來,大概有幾十個,這些人有沈先生昨日看到的求立人,也有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生意人,他們手裏都端著連弩,而這些連弩尋常人可得不到,這是嚴查的違禁品,他們能帶上船就足以說明天機票號的船上有人是他們的內應,這些武器本來就已經在船上了。

宋謀遠道:“先生是不是有些不理解?其實也沒什麽難的,在我得知先生南下之後我就從京畿道跟了過來,差不多先生在求立多久我就在求立多久,先生所謀,亦是我所謀,所以先生要用到的人,我總是能收買一下,大部分人在金錢面前都沒有那麽堅持。”

宋謀遠有些歉然的說道:“先生昨日應該見過那幾個天機票號的小夥計,人挺機靈的,這些東西都是他們提前就帶上商船,事實上,這艘船上所有天機票號的人都拿了我的銀子,昨夜裏所有人的飲食之中也差不多都下了藥,所以殺人的時候會輕易簡單起來,我知道先生雖然重傷之後不可動武,但先生的警惕性還在,我下令殺人的時候要求他們絕不可見血,先生這樣的人,對血腥味總是會很敏感才對,人都是勒死的,那些天機票號的夥計也一樣。”

宋謀遠道:“送先生走之前,我是想先和先生聊幾句,我是對的,聞先生講理,受益匪淺。”

沈先生把煙鬥在船舷上磕了磕:“現在是給我念悼詞的時間了?”

“差不多。”

宋謀遠道:“先生是個奇人,靠一己之力改變大寧朝廷格局,如果沒有先生,大寧沒有沈冷孟長安這樣的人才,送先生這樣的人走,我心裏其實有些難過。”

他再次後退,人已經在那些手下的身後。

所有連弩都端了起來瞄準了沈先生,這是一個無解的死局。

“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

高處忽然有人唱歌,聲音不大,在這種場面下就顯得那麽刺耳,所有人都下意識的轉身把連弩對準上邊,所有人同時看到了那個坐在那晃蕩著兩條腿的男人,左手拿著一只雞腿,所以說話的時候含含糊糊,右手拿著一壺酒,晃了晃,似乎有些遺憾酒快要喝完了。

當沈先生看到這個人之後先是楞了一下,又笑了一下:“什麽時候來的?”

“昨天在你之前登船。”

沈先生問:“所以他們殺人的時候你都知道?”

“知道啊。”

那家夥一臉的無所謂:“殺就殺唄,死了的要麽是求立人要麽是你的叛徒,與我有什麽關系,這艘船上只要他們不動兩樣東西我就不管。”

他指了指沈先生:“第一是你,第二是我的驢。”

沈先生想了想:“我他媽的還真是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