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七章 追查

沈冷沉默良久,最終還是搖頭。

“做不到。”

皇帝看著沈冷那張流露出痛苦的臉,本想態度強硬的說幾句什麽,可是忽然間醒悟過來,自己剛剛說讓沈冷不要輕易改變自己要秉持初心,可現在難道不是在逼著沈冷改變?

如果沈冷真的能做出來棄他不顧這樣的選擇,那還是沈冷嗎?

“回去吧。”

皇帝搖了搖頭:“去備戰。”

“是。”

沈冷垂首,然後轉身離開。

皇帝回頭看了沈冷一眼,那是一個修長且健壯的年輕男人的背影,寬厚的肩膀已經可以扛住天空,可是在皇帝看向沈冷的那一刻,似乎看到了沈冷的肩膀在微微發顫,恍惚中,皇帝的眼睛裏看到的人變了,那高大的年輕人變成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背對著人群走過去,一群說說笑笑的大人從小男孩身邊擦肩而過,小男孩的肩膀微微顫抖著,忽然間停住,深呼吸,然後給了自己一個微笑,繼續大步向前。

皇帝的眼神再次恍惚了一下,遠處,沈冷停下來,身子緩緩挺直,那是他在深呼吸,也許他也給了自己一個微笑,告訴自己別放棄。

皇帝艱難的把視線從沈冷身上收回來,看向面前這座斑駁老舊的木樓,這木樓再老也就百年,百年已物是人非。

木樓正門外兩側的柱子上刻著對聯,已經看不出是什麽字,卻看得出來不是寧人的字。

皇帝伸手指了指:“把字劃掉。”

一直站在遠處的代放舟連忙帶著侍衛們過來,用橫刀將柱子上的字劃掉。

皇帝看了代放舟一眼:“怕嗎?”

代放舟搖頭,而且還在笑,他不怕,他是真的不怕。

“陛下所在,奴婢所歸,奴婢有什麽怕的。”

皇帝也笑:“別吹牛,哪有人不怕死的。”

“奴婢怕死,怕的是不能死在陛下身邊,陛下讓奴婢到禦書房伺候的時候奴婢就發過誓,只要奴婢還有一口氣就要好好伺候陛下,不然咽氣的時候會心裏愧疚,奴婢想著,八成是十八輩子修來的福氣才能在禦書房做事才能伺候陛下,奴婢啊不是個完人,可奴婢啊最得意。”

皇帝笑:“傻。”

代放舟道:“奴婢可不傻,奴婢聰明著呢。”

“那你說說,你聰明在何處?”

“奴婢聰明就聰明在,只要在陛下身邊不離開,借陛下的恩典,就一定能長命百歲。”

皇帝哈哈大笑:“你是越來越會說話了,走吧走吧,隨朕到城墻上走走,最遲三天黑武人的大軍就到了,城墻上也就不能隨意走動,朕給你講講這別古城的來歷。”

“好嘞。”

代放舟笑起來,如少年明媚。

他這樣的人,宮裏是家,他這樣的人,陛下不在,宮裏也不是家。

長安城。

韓喚枝坐在書房裏沉思,也許是在發呆,一動不動的看著桌子,可桌子上什麽都沒有,所有的卷宗都已經處理好放在一邊,他視線盯著的地方空空如也。

窗子開著,吹動窗紗,韓喚枝讓人把厚厚的窗簾都換了,窗紗輕薄,換成了這樣的窗紗是因為人情不輕薄,商九歲說過,你把自己關在黑屋子裏太久了,像個孤魂野鬼。

韓喚枝一直都想把自己變成孤魂野鬼,那樣的都廷尉才會讓人怕,只要他在廷尉府他就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表達熱情,他要做一個人見人怕的孤魂野鬼才行,可是後來他才發現,人們怕的不是孤魂野鬼,人們怕的是惡人。

惡人,神鬼都怕。

惡人是什麽樣子?惡人是分辨不出來的,百姓們連壞人都分辨不出來,更何況是惡人?

壞人和惡人,是兩個層次,壞人大多面目猙獰,惡人可能衣冠楚楚。

千辦方白鹿從外面走進來,屋子裏的明亮他已經適應了好久,本以為韓大人也是因為心情明亮才會讓屋子裏變得明亮,後來方白鹿才發現,韓大人讓屋子變得越來越明亮是因為他的心越來越陰郁。

“大人,查到了不少。”

韓喚枝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剛剛回過神。

“說說。”

“大人,最近屬下派人分別盯著東宮太子伴讀林東亭,東宮侍衛統領王亞嚴,東宮左衛將軍吳東,右衛將軍李思成等人,目前來看,出外走動最頻繁的是太子伴讀,林東亭是內閣大學士林耀賢的獨子,林耀賢已經在內閣為次輔十一年,所以屬下不止讓人盯著林東亭,也還盯著林東亭家裏人,次輔大人最近外出也很頻繁,只是來往的人卻都沒有什麽交集,接觸的人多,屬下分派出去的人也多,一開始沒有任何發現。”

方白鹿繼續說道:“這些人似乎都不互相認識才對,而且生活上也沒有什麽接觸,人還不在一個層面,太多太復雜,甄別起來很難,後來屬下讓人做了一張圖,把盯著的所有人走過的路線都畫出來,每一天都畫出來,盯著的所有人看看這一天他們有沒有什麽路線重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