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滿地死屍滿地驕傲

壕溝裏的火焰燒起來人就變得那麽渺小,一條一條生命在火焰之中做著最後的起舞,哀嚎聲在火中此起彼伏,隱隱約約的竟然錯覺有各種扭曲的靈魂在火焰中不停變換著形狀。

站在樓車上的沈冷看著眼前這一幕卻並沒有如他手下的士兵們一樣歡呼,但他也沒覺得罪過,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還會矯情於生命可貴的少年,戰爭,從來都是如此。

他沒有歡呼也沒有悲憫,悲憫敵人的代價有多大他很清楚。

他只是很平靜。

焦臭的味道開始四散,火焰的溫度逼的寧軍都不得不往後退了些,那味道鉆進人的鼻子裏讓人無法適應,這種味道也許將會在很多人的鼻子裏存在很久很久,每每想起來,這味道就會不由自主的冒出來,像是那些被燒死的人最後的詛咒。

也是最無力的詛咒。

弱小的人才將復仇的希望寄托在詛咒上。

寧軍站在遠處看著那大火一直在燃燒,焦臭的味道一直都在散發,隔著重重火幕,依稀能看到遠處安息人臉上的恐懼和絕望,也許那也只是錯覺。

棄聶嘁坐在馬背上看著熊熊大火,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子都在發顫,抑制不住的發顫,火中被燒死的是安息最精銳的戰士,他們曾經屠戮無數個地方,現在他們正在被屠戮。

西域人篤信禪宗,棄聶嘁也聽聞過報應這樣的說法,他不以為然,然而這一刻他卻想到了這個詞。

大火一直持續燒了很久,當火逐漸熄滅之後壕溝裏還在不停的冒著黑煙,煙氣將方圓很大一片範圍籠罩,但是煙氣之中肯定沒有人升上天國的靈魂。

“吹角!”

就在這時候沈冷的軍令聲響起。

嗚!

號角聲從他身邊飄蕩出去。

“大寧戰兵!”

“殺!”

戊字營將軍羅可狄一聲令下,他早就已經在等著了,隨著他的嘶吼,大寧戰兵整齊的往前壓了出去,腳步聲猶如悶雷卷地而來,地面都在這雷聲面前顫栗。

身穿黑色戰甲的大寧士兵們穿過了黑色的煙氣,他們就好像是黑色煙氣所化的惡魔,在呼嘯而出的那一刻,安息人臉上的絕望和恐懼更重。

噗的一聲,羅可狄一刀將面前的安息人劈死,刀子斜著從脖子砍進去,安息的頭顱連著半邊肩膀一條胳膊落在地上,血在那一瞬間噴湧出來還在散發著溫度,以至於看起來空間稍稍有些扭曲。

這是大寧戰兵第一次和安息人大規模的正面交鋒,為了迎接這必然會到來的一戰沈冷準備了好幾年,他了解安息人,就算這一戰沒有發生在吐蕃,將來也必然會發生在大寧,與其讓戰爭牽連到大寧百姓,不如讓戰爭遠離百姓。

為了應對安息人的打法沈冷幾乎想到了所有的可能,這個天下,能和大寧戰兵正面硬戰的人除了黑武之外也就是安息人了,所以沈冷怎麽可能會掉以輕心。

羅可狄還是善用他的橫刀,可他帶著的大寧士兵沒有用長刀,用的是造價低廉但是對付安息人手裏的彎刀更為有效的長槍,白蠟杆的長槍簡直就是短兵器的噩夢,相對於沉重的槊來說,長槍制造簡單造價連一杆長槊的十分之一都沒有,大規模的裝備軍隊極為容易,而且這種白蠟木任性很強,不容易折斷。

安息人的近身格鬥術很兇,他們是在一次一次的爭戰之中總結出來的打法,可是沈冷就沒打算讓大寧戰兵和他們用刀子對砍以命換命。

長槍不斷的往前捅,只是往前捅,安息人的彎刀劈砍下來砍到的不是人全都是槍杆,密密麻麻的槍杆。

那場面讓人看了頭皮發麻,長槍不停的往前戳,機械一樣的動作,不管刺進敵人身體的什麽位置,刺,收,刺,收,再刺,再收。

這樣的動作看起來粗暴到了極致,可是卻將安息人最後的一絲勇氣被徹底擊碎。

一個年輕的安息士兵紅著眼睛劈砍,然後覺得自己心口上涼了一下,是涼而不是痛,他下意識的低頭,然後就看到有什麽東西離開了自己的心口,緊跟著血從那洞裏湧出來,他腦子裏嗡的一聲,天地之間好像瞬間就變成了單一的白色,哪怕是那些寧軍士兵身上的戰甲都變成了白色,天是白色的,地是白色的,血也是白色的。

當色彩回到他的腦海裏,他的身上已經被洞穿了第二個傷口,這一槍刺進了他的小腹,槍尖在他小腹裏抽出來的時候還帶著什麽東西,也不知道是一截腸子還是別的什麽,黏糊糊的血液順著槍杆往下滴,那紅纓已經被血黏在一起。

戰場上都是這樣的聲音,鐵器刺裂皮甲的聲音,刺裂人肉的聲音,刺裂生命的聲音。

一個安息人被刺中之後倒在地上,瘋了一樣揮舞著手裏的彎刀,奈何他的彎刀根本無法觸及敵人,然後他就看到一根槍杆狠狠的砸了下來,啪的一聲砸在他的臉上,那槍杆就是棍,砸的他立刻就懵了,往前壓的大寧戰兵一步一步逼退安息人,地上躺著的傷者來不及站起來就被三杆長槍在身上連續戳了好幾次。